来自飞蛾星球的问候——致我的姐妹们,那些彩虹般夺目的生灵,产卵者,多面者。

我们终于成功地与此地的生物建立了联系。他们能互相交流,能在殖民地定居,能开发技术,在这些方面都与我们如出一辙。然而,正是在这些方面,他们还远远停留在一种落后而原始的状态中。

我们管他们叫“血生物”。在我们初次对“血生物”体内鲜艳的红色液体进行检验后——这种液体在他们的诗歌、战争和宗教仪式中似乎极其重要——我们假定他们没有会话能力,因为我们所能检验的那些样本完全不具备能说话的器官。他们没有可以用于振动的翅膜,事实上,他们连翅膀都没有。他们没有用来发吸气音的下颚,同时又对化学方法一无所知——这是因为他们没有触角。对于他们而言,“嗅觉”是一种无关痛痒的东西,他们只在脑袋的正面安有一个扁平的、不会发声的附加器官。但是有一次,当我们发现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叽叽喳喳或是咕咕哝哝——尤其在他们挨掐时——其实是一种语言时,我们便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我们很快就确认,这颗被我们命名为“飞蛾星球”的行星——我们是根据该星球上繁殖能力最强、最引人注目的物种来命名它的——被这里的居民称作“地球”。他们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祖先来自“地”这种物质;至少他们的大量迷人却毫无意义的民间故事如是说。

为了能和他们有些共同语言,我们问:你们在什么季节交配并吞噬雄性?想象一下,当我们发现同我们说话的尽是些雄性时,我们该有多么尴尬!(很难分辨他们的雌雄,因为他们的雄性并不像我们的那样体格娇小,反而要大一些。同时,他们又缺少与生俱来的美貌——花纹璀璨的甲壳啦,晶莹剔透的翅膀啦,水灵灵的冷光眸子啦——为了模仿我们,他们在身上挂满了各种五彩缤纷的布片,把生殖器遮掩起来。)

我们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开始询问他们的性生活习俗。想象一下,当我们发现在他们之中不是产卵者,而是雄性占据显赫地位时,我们感到多么恼怒,多么恶心!姐妹们,尽管这在你们看来很反常,他们的领导人主要都是雄性,这或许能解释他们相对落后的状态。另一件不得不提的怪事是,尽管雄性经常以其他方式屠杀雌性,却很少在交配后把她们吞进肚里。这是对蛋白质的赤裸裸的浪费。但他们就是这么一种挥霍的生物。

我们感到烦恼,很快便不再谈论性问题。

接下来,我们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化蛹?就如在“衣服”——就是刚才提到过的那种布片——问题上一样,我们发现,在化蛹这件事上,他们也正在摸索着向我们看齐。在他们生命中某个无法确定的阶段,他们会把自己装进某种人造的石头或木制的茧或蛹中。他们觉得有一天,自己从这玩意儿里出来时会获得另一种形态,他们通过画自己长翅膀的肖像来表现这种愿望。然而,我们却没发现有什么人确实做到了这点。

现在应该提一下,飞蛾星球上不仅有上千种在我们中间已经声名赫赫的飞蛾,还充斥着大量多姿多彩的生灵,他们全都长得像我们那遥远的祖先。看起来,我们过去的某项殖民活动——这事儿太过久远,以至于史料上都没有记载——还是取得了一定成果的。不过,尽管这些生物数目庞大,头脑聪颖,体格却小得很,其组织社会的方式也原始得很。我们试图与他们展开交流,但迄今为止成果有限。“血生物”对他们充满敌意,向他们使用许多有毒的喷雾剂、捕笼等,更别提那种恶毒的叫作“苍蝇拍”的手动工具了。看到那些腰圆膀粗的疯子朝体形娇小的无助者挥动这种折磨人的、致命的器具,这可真让人痛心疾首。然而,外交原则不允许我们出面干涉。(幸运的是,“血生物”对于我们如何用自己的语言谈论他们一无所知。)

虽然面对着种种旨在毁灭他们的器械,我们那些遥远的祖先却丝毫不甘示弱。他们吃庄稼和家畜,甚至吃“血生物”的肉。他们住在“血生物”家里,吞噬他们的“衣服”,在他们的地板缝里藏身,并且茁壮成长。到了“血生物”们繁殖了太多后代的那天——他们似乎正打算这么做——或是互相屠杀殆尽的那天,我们那在数目和适应性上都更胜一筹的族人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取得理应属于他们的统治权了。

这一切并不会在明天发生,但一定会发生。你们都知道,姐妹们,一直以来,我们就是一个有耐心的族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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