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上八点谢钦还没醒,蒋严欲把手机静音了,电台催直播的电话他一个都没听见,眼看又要错过上班时间,谢钦在床上抽搐了一下,耷拉着眼皮坐起来,一头乱毛,满脸的烦。

他一动不动愣了三分多钟,回神之后才注意到熊玩偶和纸条,打开看,蒋严欲走了。

哇塞。

先是眼睛一瞬间发光,然后才失落下来。

这是谢钦的本能反应,以前蒋严欲每次出差他都乐得不行,恨不得当着蒋严欲的面大喊一声“哦耶斯”。

收好纸条,谢钦摸了摸玩偶,发现这玩意儿的毛居然会变色,本来是深褐色,他一摸就变成米白色了,神奇。

他小时候对玩偶不感兴趣,蒋严欲买的那些他都懒得碰,晚上抱玩偶睡觉更不可能,这对谢钦来说就一娘炮行为,他也就抱滑板睡过一回,原因是蒋严欲马上就要把它扔掉了。

谢钦玩得最溜的东西就是滑板,十七岁那年的水平可以说称霸小区,刷街的时候一群小弟跟在他后边滑,那成就感,能把他爽得飞到天上跟太阳肩并肩。

于是越滑越爽,越爽越膨胀,最终谢钦的滑板生涯断送在一个宁静的傍晚,小弟们围成一圈看他装逼,他跳到半空翻板,隔着十几层阶梯直接冲下地面,猛得六亲不认。

然而他第二次表演的时候没抓牢板子,装逼失败,整个人从半空砸到地上,骨盆遭受一记暴击,后来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再后来蒋严欲就不让他玩了。

桌上的菜早就凉透,谢钦没时间热,草草吃两口就去了酒吧,依旧连个开嗓准备都来不及,立马上台接话筒。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在这个台子上唱歌了,以后得跟着厂牌天南海北办巡演,没法继续每天来酒吧上班。

“情歌不唱了吗!”

表演完刚要下台,有人高喊一声,接着就引起大片附和,谢钦看了一眼角落的沙发,坐着人,但不是那个人。

“不唱了,抱歉。”他果断道,微微弯腰,朝台下的粉丝们鞠了一个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蒋严欲了,谢钦最近的状态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身上那股又懒又颓的丧劲儿没那么重了,眼睛没阴沉沉耷拉着,嘴臭程度也减轻不少,终于算是有了点人样。

他刚回家就接到蒋严欲的电话,这丫肯定是掐着下班时间打过来的。

“爹地。”谢钦懒洋洋喊了一声。

“”

蒋严欲沉默几秒:“吃饭没。”

“不饿,”谢钦点上根烟抽:“多久回来。”

“没定。”

“哦。”

谢钦没什么别的话想说了,没再出声,蒋严欲显然也没有,两人同时沉默,也同时没打算挂电话。

蒋严欲身上让谢钦很满意的一点就是话少,不黏人也不矫情,他不怎么喜欢闹腾的,更讨厌谈个恋爱恨不得24小时黏对方身上的那种,这样会腻得很快。

谢钦躺在沙发里,眯着眼抽完一根烟,从电话听见刹车的声音,蒋严欲到停车场了。

“你挂我。”谢钦说。

“不用,”蒋严欲把私人手机放进裤兜,“不是工作电话,可以占线。”

“不方便吧。”

“方便。”

“万一有朋友找你。”

“再说。”

谢钦随手鼓了两下掌,心里夸一句牛逼,不愧是蒋总,腾出个专门跟他打电话的手机可还行。

他拿着手机去厕所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晃脑袋甩甩水,问:“晚上有事没。”

“聚餐。”

蒋严欲说话的时候不带语气,别人没法知道他的真实情绪,比如现在,声音很冷淡,但其实心里烦得一批,他是真不想去。

“几点?”

谢钦顿了下,突然语速很快地说:“和谁去,和谁吃,吃什么,喝酒吗,什么时候回,怎么回,回来还爱我吗。”

“”

“说话,宝贝。”谢钦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笑。

“21点,自己,员工,饭,不酒驾,你睡觉前,开车,爱。”蒋严欲平静道。

谢钦被他这记忆力和反应速度秀了一脸,半晌之后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蒋严欲进会议室前他没忘记把自己这边静音,然后再去卧室睡觉。

不怎么困,没睡太死,迷迷糊糊间听见蒋严欲说了句话,里边起码夹着六个他听不懂的词,谢钦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学历和智商感到自卑。

同样是青春期叛逆二百五,蒋严欲16岁就考进了中科大少年班,他17岁的时候却依旧在玩滑板,还他妈摔裂了骨盆。

看看,人生的差距,难堪而真实。

蒋严欲去聚餐的时候谢钦醒了,他好奇,想听听有钱人在饭桌上都聊些啥。他跟孙洋那伙人不是聊游戏就是聊小姑娘,准确点说,是听孙洋他们聊小姑娘。

通常都离不开两句话,一,妹子好看吗,二,你俩睡了吗。

可能因为蒋严欲在场,谢钦感觉员工说话的时候都很紧张,声音也没底气,更不敢开玩笑带动气氛,总之就一个字,尬。

一顿饭下来不是敬酒就是拍马屁,无聊到极致,蒋严欲忍无可忍,扯了个理由中途离场,站在外面,一边吹着夜风抽烟,一边听谢钦打呼噜。

饭局太没意思,小孩早就睡着了。

蒋严欲皱着的眉毛缓和一些,说实话,他现在其实真挺累的。

一夜的飞机,全天连续十几小时的工作,神经一直绷着,几乎没有喘息时间,疲惫到极致的时候听一听谢钦的呼吸声,对蒋严欲来说就什么都够了。

但也许以后这会成为一种奢侈。

他明天就要回家见老头子了,心里总有股说不上来的烦闷,蒋严欲的预感一向非常准,明天过后,他和谢钦的路或许会很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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