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板娘回来的时候,我还破破烂烂地挂在柜台边。

她吓了一跳,表情非常复杂。

“小谢,开张了?”

我还在捂着肚子发抖,整个下身一片狼藉,股间还垂着一条黏糊糊的小尾巴,现在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痛,手肘和膝盖都被磨得通红。

好在店里伤药多,我把自己收拾完,裹在一张大毛巾里。

她抓过我的胳膊看了看,得出一个结论。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虚弱地指了指我自己。

她没好气地给我破皮的手肘涂了点药膏:“你是小猪蹄子。”

她数落了我半天,一边用中年妇女特有的指桑骂槐手法怀念她的情人,我都快蔫成蘑菇饼了,她把毛巾搭在我头上,问我:“开苞的那个,给了多少?照例要包个大的,别被人白拔头筹了,屁股越卖越贱价,得趁热乎。”

我照样画葫芦,抓了把西瓜糖给她。

她跟我大眼瞪小眼,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被白嫖了。

在爆炸的前一秒,她瞄到了柜台上的登记表。

我初恋那笔清峻峭拔的钢笔字,夹在一堆熟客中,被埋没在了一家街头按摩店里。

“还开卡了?”老板娘问,“今天开张了多久?包钟还是包夜?”

我很痛苦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包年。

傻子才不跑。

但在我初恋那种耳目众多的人眼里,我的跑路估计跟蚂蚁钻果冻差不多,徒增笑料罢了。

“小谢,你跑吧,赶紧的。”她道,“遇到变态的客人就跑,换个场子再来。”

我摇头,带她去看那张挨了枪子的按摩椅。客人的血还溅在枕巾上。

她道:“没事儿,我店刚被人买了,待会就卷铺盖。”

老板娘显然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在一堆柜子里翻了一通,摸出来一板用橡皮筋捆好的身份证。全是面目秀气的女孩子。

我脑子里都浮现出一个囚禁少女卖淫的刑事案件了,她拆下橡皮筋,把散发绑起来,一边草草翻那堆身份证。

“呸,你什么表情?”她道,“我姘头做假证的,这堆连不了网,跟你那张差不多,你年纪轻轻的,上哪欠的高利贷?”

我想起我背的人命债,默默无言。

“这张跟你有点像,拿着,”她道,“小谢,你知道胸罩怎么穿吗?”

我猝不及防,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给我扔了套衣服,还是廉价的质感,大概是女学生穿的,裙褶缝高了一点儿,袜子又刚过膝盖,穿上去大半截大腿露在外面。

我简直裆下生风,菌柱透过那片轻薄的布料,探头探脑。裙摆振一下,两颗滚圆的蘑菇就跟着摇摆,我赶紧去按住。我臊得要命,趁老板娘回头,把裙摆用透明胶带贴在了腿上。

等夜深了,我低着头,挽着个熟客的胳膊,出了店门。

我走着蜜蜂步,把整条街所有发廊按摩店的前后门穿了个遍,点了几个同样穿水手服的女孩子出门,转头找了家小旅馆,睡了几个钟头。

我睡得很小心,老板娘给我画的妆还没花。

唯一出城的车站离这儿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我转了几辆车,又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到站了,打开车门的瞬间,我看到了一个身影,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我初恋穿着白衬衫,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差别,看了一眼腕表,跟司机点了点头。

“准点送过来的,”他道,“很好。”

他又来看我,从我那睡得有点凌乱的假发,一直看到我那条尺寸尴尬的裙子。

他笑了。

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意味。

他在出租车后座买了我一次,衬衫被卷到胸口的瞬间,我都恼怒得别过头去了。他又推高裙子,亲我裹在袜子里的小腿,一边用手指戳刺我过度敏感的身体内部。

交易过程并不痛快,我昏死过去了。

他又把我弄得一片狼藉,大腿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液体,所幸这次出手阔绰,在我褪到小腿肚的袜子里,塞了张支票。

他帮我把裙摆扯回原位,然后拉着踉踉跄跄的我,从车里下来。

“谢辜,”他亲着我的手指,道,“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会一一还给你。”

然后他就买了袋糖炒栗子,扔进了我怀里。

我觉得他可能对报仇有什么误会。

他的脑回路大概比政治大题还要迂回难测。

他扼着我的手腕,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谢辜,你向来娇生惯养,大概不知道受人施舍的滋味吧?”

然后剥了颗糖炒栗子给我。

还挺甜的。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连施舍都带了点垂怜的意味。

我们像高中那会儿一样,他身高腿长,走得很快,我踉踉跄跄地被他牵着。

路边的铺子里,棕榈叶满地铺陈,当地人用它的皮肉编织一些小玩意儿,剥皮剜子,物尽其用。

他还给我买了杯棕榈汁,我抱着竹筒,慢吞吞地喝着,借着甜汁并不明朗的反光,偷看他眼色。

竹筒削得有点斜,我只能凑过去,嘴唇上的口红狼藉地洇在棕榈汁里,像水粉颜料那样,荡开一层难以捉摸的淡红色。

我的嘴唇被浸得亮晶晶的,他就捏着我的脸颊,来吃我沾到腮上的口红。

还在我脸上咬了一圈牙印。

他的唇舌像一管融化的劣质口红,胶着在我的唇齿间。

他接吻时候皱着眉毛,不大高兴的神情,也和我高中那会一模一样。

他舔着我的舌尖,仿佛在舔一颗讨人厌的龋齿。

“难吃。”他道,然后推开了我。

我捧着的棕榈汁都被他打翻了。

浅尝辄止,令人遗憾。

他像哄女孩子那样,见我不高兴了,就随手又买了一管口红给我。农家土蜂蜡做的,掺了过量的香精和色素,闻起来甜腻到血栓。

我实在不喜欢这些女孩子用的玩意儿,推开他的手。

我想,我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他又笑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得给我受着,”他道,“谢辜,你最好听话。”

我把他的手拍开了。

那支讨人厌的口红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把我拖抱到了墙角。

他让我跪在棕榈叶上,自己把裙子推到腰上。

他握着我的手指,把断裂的那一半口红顶进了屁股里,膏体在高热中融化得一塌糊涂,我的手指被裹在一滩稠厚的热胶里。

然后拧出剩下半管,在我大腿上划了一横。

他赊了我一次。

我哆嗦得厉害,哽咽着答应了他所谓的听话。

他帮我把红红白白的口红膏体从肠道里抠挖了出来。

他再送我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彻底蔫了,失去了拒绝的余地。

不论是我喜欢的羊毛毡蘑菇,还是我讨厌的薄荷糖。

他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喜欢。

我不喜欢,他就弄得我哭出来。

他老是说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

现在他的确教会了我一厢情愿的意思。

他好整以暇地站定,看了一眼腕表。

“你走吧,”他道,“明天,还是这个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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