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影山,你在说什么?头不就是用来戴漂亮帽子的嘛!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如果不戴在头上,应该戴在哪里?

突然间,丽子的脑中浮现出一大堆疑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被当成傻瓜了。她再次将红酒杯放回玻璃桌上,剧烈颤抖地说:“你在说什、什么,影山!你是想说‘多动动脑子吧’!是不是?”

“嗯,您说得对……不过大小姐,您未免用了太多时间了吧。从我挖苦您到大小姐您动怒,间隔未免也太……”

“哪有的事,哪有什么间隔啊!我在听你说话的瞬间就明白了!”

“是这样吗?听到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你放什么心啊,白痴啊!”

至此,丽子才将怒火全部发泄完。她的咆哮声震撼着宝生家的客厅。不过身着西装的管家则显得若无其事。他用手指轻轻按住镜框,从容地将她的咆哮当成耳旁风。

面对他的这种态度,丽子愈发愤怒地反问道:

“影山,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说我想得太少了……”

“大小姐,就是我说的那层意思。”

若无其事的管家断言道。面对哑口无言的丽子,又亲自对案件进行说明:

“大小姐刚才也说了,我确实觉得那个将闹钟设置在九点的机械表有些不合理。不过,这并非只是因为那个孤零零的闹钟被放在离床较远的位置上——说起来,大小姐认为松本雪乃小姐设置了这么多闹钟,是准备今天早上几点起床呢?”

“那当然是九点了。难道不是吗?”

“并没有错。我和您想的一样。”

“对吧。这是理所当然的,”丽子很有把握地点着头,“松本雪乃小姐预想的起床时间是今天上午九点。不过由于她早上起床困难,为了以防万一,在九点前后设置了四个闹钟,每个闹钟的间隔是五分钟。九点之前响两个,九点之后响两个——应该是这样,起床困难户经常会这样做。”

“您说得对。那么请问大小姐,您觉得这五个闹钟里,哪一个对被害人最重要?”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雪乃小姐。不过,放在她床边的那两个钟表看上去是比较新的款式,更受重视的钟表应该在那两个之中吧。”

“啊,大小姐……”身穿黑色西装的影山,突然颓废地垂下肩膀,“我并不是在问您哪个钟表最值钱。我是问您她对这五个钟表的重视程度。请您不要答非所问好不好?”

“答答答、答非所问,怎么就答非所问了?”丽子脸色一沉,但内心却因为自己的误解而感到惭愧,“啊,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啊。这个答案就简单了,她最重视的应该是放在矮桌子上的那个机械表。因为闹钟正好设置在九点钟。”

“也就是说,是被孤零零地放在距离床最远位置上的那个钟表吧?”

“对。”

“这个钟表比实际的时间快了两分钟。也就是说,并不是显示正确时间的钟表,我这样说没问题吧?”

“多少有点问题吧……”

“不过,大小姐您刚才也说了,那是一个老旧的钟表……”

“嗯,确实是老旧的钟表。看上去用了有些年头了,确实很奇怪啊。”

此时的丽子双手交叉在一起,陷入沉思中:“被害人打算在今天上午九点起床,所以闹钟时间被设置在九点的钟表肯定是最重要的那个。既然如此,那应该用更准确且性能更好的钟表才对啊。起码没必要特意使用不准确的老旧表啊。毕竟还有其他更新更准确的钟表。”

“是的。如果只有一个闹钟的话,特意将表针稍微往前调,还是有可能的。即便在九点起床,实际上是八点五十五分——这种情况。”

“也就是常说的那种‘提前五分钟’行动的人吧,他们确实经常这样做。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适合今天早晨的状况吧。其他四个钟表全都显示着正确的时间。其中只有一个钟表——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个钟表——显示了错误的时间。这确实有些奇怪啊。看来这五个闹钟里,混进了一个外来者。”

“您说得太对了,”影山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后继续进行推理,“那么这个外来者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想到这里,我灵光一闪。说不定,这个闹钟并没有被设置在上午九点。”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被设置在上午九点’是什么意思?——啊,我明白了。这个闹钟其实设置在上午八点五十八分。因为指针快了两分钟,所以你才会这样严谨地说。影山,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虽说很可惜,但意思不太对。”

影山无声地摇着头,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恐怕,这个钟表并非是用来告知上午八点五十八分的。实际上应该是用来告知晚上八点五十八分的表。”

“什么什么?不是上午而是晚上?”

“是的。这个闹钟被设置在晚上八点五十八分,也就是晚上九点前响起的表。就在思考此事的瞬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大小姐最近沉迷的那个热门电视剧。那部剧是在周一晚上九点播放。而且那部剧的主人公和松本雪乃小姐一样,都是女护士……”

管家令人意外的话,让丽子无言以对。

将闹钟设置九点的老旧机械表,按照影山的话讲,是用来防止错过昨天晚上九点的那个电视剧的。

机械表确实和电子表有所不同,机械表的闹钟功能并没有上午与下午之分。而且闹钟这种道具,确实并非只是用来早起的。为了不错过外出或是与他人约会的重要时间,也经常会用到这项功能。包括必追的电视剧的播放时间,也是“重要时间”的一种吧。当然了,录制节目也是一种方法,即便如此,想要第一时间收看的影迷也绝非少数。对于主打“剧情跌宕起伏”的《永不终结的爱恋》,就更是如此了。其他人就不多说了,丽子本人就是热爱这部电视剧的观众。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大声喊道:

“你说说说、说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哪有如此痴迷那个电视剧啊?我只是个喜欢《终恋》的理性剧迷!”

“呀,是我失礼了,”影山装模作样地低下头,“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您只对这一点进行吐槽吗?”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丽子思考片刻后指出了另外一点,“现场共有五个钟表,但只有四个被当作闹钟使用。在有点距离的矮桌子上放着的那个老旧机械表,是为了提醒看电视剧而设置的闹钟。那就很奇怪了。因为这样一来,能够证明最重要的上午九点这个时间点的闹钟,就不存在了。”

“不,用来提醒上午九点的那个闹钟是存在的。不过那个钟表在提示上午九点钟到了之前就被人从现场偷走了。偷走钟表的人当然就是杀害松本雪乃的凶手了……”

“被偷走了……”就在丽子嘟囔这句话的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现场确实有一个“钟表”被偷走了。“按照影山你的推理,难不成是那个手机?雪乃小姐把自己手机的闹钟设置在上午九点,然后将其放在了枕边?”

“大小姐,您说得太对了。那个手机就是被害人最重要的闹钟。包含手机在内的五个闹钟,原本全都放在离被害人那张床不远的,伸手可得的范围内。”

影山说完这话后,开始对昨天发生的事展开推理。

“身为护士的松本雪乃小姐,恐怕和大小姐一样,是《终恋》的忠实观众。即便她是其他电视节目的粉丝也一样,总之在晚上九点有她不能错过的一档节目。因此在她昨天下班回家后,就将放在矮桌子上的机械表设置好九点的闹钟。做好一切准备的她,在那之后肯定放心地在自己房间度过接下来的时光。可就在这时,发生了她没有预料到的突发情况。工作的医院突然打来电话让她过去一趟,于是她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紧急出门。不过,由于她是被突然叫走的,所以她当时犯下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她没有将九点的闹钟解除,就这样从日暮庄里离开了。”

“这是很常见的、和‘闹钟’有关的失误。”

“不管这个和闹钟有关的失误是不是很常见,总之松本雪乃小姐出门了。到了晚上九点——正确的时间应该是晚上八点五十五分——在空无一人的二号房间里,这个闹钟响了起来。然而,能够关上这个闹钟的人却不在家。在无人的房间里,这个闹钟便响个不停。”

“这种机械表要是没人关上的话,就会长时间响下去。”

“是的。您也这样说了,到了晚上十点多,当松本雪乃小姐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表针已经移动了,而闹钟的响声也停止了。正因为如此,她回家后也依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犯下的这个失误。放在矮桌子上的机械表的闹钟,就处于九点的状态没有被解除,应该是一直处于开启的状态吧。她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然后她为了第二天早上九点起床,又设置了五个闹钟——其中一个就是她的手机——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嗯,所以最终她在昨晚的二号房间里,总共设置了六个闹钟吧?”丽子交叉着双臂,深深地点头说道,“然后到了今天早上,快要到九点的时候,案件发生了。雪乃小姐被某人用毛巾勒住脖子杀害了。这到底是谁干的呢?”

“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三名嫌疑人今天早上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每个人都有犯罪的可能性。”

“搞什么啊,”丽子愤然说道,“这样一来,结局不还是一样吗?搜查结果依旧处于碰壁的状态。”

“嗯,如果只看嫌疑人上午的行动,确实和您说的一样。不过,如果将目光转向他们昨晚的行动,就能看到其他的真相了。”

“什么意思?”

“大小姐,您还没明白吗?在昨晚日暮庄的二号房间里,从晚上九点开始就有一个闹钟,长时间地发出响声。这样的话,同样住在这栋建筑物二楼里的嫌疑人们,应该都听到了。”

“对啊!”丽子拍手说道,不过随后她又歪着头说,“但是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三个嫌疑人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呢?”

“那咱们就逐一进行确认吧。首先是住在一号房间的山本彩。她说昨晚是在晚上八点半后进入餐厅,直到快十点都在那家店吧。这样一来,她肯定没有机会听到昨晚九点从二号房间里传来的闹钟声响。所以她的证词并没有矛盾之处。”

“没错。那么三号房间的杉浦明人呢?”

“比起这个人,还是先说说住在四号房间的木田京平吧。”

“为什么啊?为什么跳过三号房间,突然说四号房间啊?”

“为、为什么……大小姐,请您多少有点眼力劲吧!”

影山罕见地表现出动摇的神情,他没有回答丽子的疑问,继续将三号房间住户的事往后推,坚定地说着关于四号房间住户的事:“说起来,四号房间与二号房间多少有些距离。又加上木田京平从昨晚九点前到今早九点之后,戴着耳机持续玩了十二个小时以上的游戏。如此一来,他应该是听不到二号房间响起的闹钟声响了。木田京平的证词也没有矛盾之处——那这样一来,问题就出在三号房间的住户身上了。”

“所以是杉浦明人?别装腔作势了,快点说清楚吧。”

“好的。按照杉浦明人的证词,他在晚上八点多吃完饭,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都在房间里埋头写稿,还将古典音乐当作背景音乐。不过大小姐应该也注意到了,他在工作的过程中,在离他最近的二号房间里,那个闹钟必定一直在响。在这种闹钟的鸣响中,一边听着优雅的管弦乐,一边集中精力创作,这是何等的意志力啊。大小姐,您应该能想象到吧?”

“不,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他肯定会听到从隔壁传来的闹钟声,无法进行工作。假设我是三号房间的住户,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会发火,去处理那个声音——命令影山你去做。”

“嗯,嗯嗯,说得也是……换作大小姐的话,肯定会这样做……”

如果住在合租房里的大小姐身边还有我来服侍的话——影山小声说了这句话后露出苦笑。丽子没有理他,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就是杉浦明人的证词有矛盾。换句话讲,他说的话不过是听上去有些道理罢了。实际上,他昨晚并没有在三号房间里工作,甚至压根就不在自己的房间。明明不在房间里的他,却撒谎说自己在房间里。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杉浦明人就是本次事件的真凶!”

“那个……老实说,我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不过这三位嫌疑人中,只有他撒了弥天大谎。他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亏心事。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影山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结束了今晚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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