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要伤害他！
“你是梅西耶的人？”妮塔惊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她把图尔藏在她的套房里，以避开她父亲的情报员。但她仍在担心她使用医疗舱和塔林特医生的消息会传到她父亲的耳朵里。现在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梅西耶？”
“我不是谁的人！”图尔咆哮道。
“别跟我扯这些！”妮塔回击道，“你想让我们和梅西耶对抗？冒着把那家公司变成敌人的风险？”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你认识那些人吗？你知道如果我爸爸知道你在这里会说什么吗？我们的情报团队已经在密切关注梅西耶了。他们在海景有杀戮小队！他们摧毁了整个城市——”她一边拼凑着这些信息，一边瞪大了双眼，“你……你就是这一切的原因？你就是他们把战舰开到这里，让他们的‘气象无人机’飞在我们头顶的原因？”
她跌坐到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海景全景。她可以看到家族在远处的造船厂，一艘新的快速帆船正在干船坞里建造着。她一直很喜欢海景的一切。但现在，她注视着这座城市及其浮动的建筑群，思考着梅西耶公司的战争机器是否已经行动起来。“你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危险。”
“帮助一下曾经帮助过你的人，真的这么难吗？”图尔问道。
妮塔不悦地看着他。“这一次的赌注可要高得多，你不觉得吗？”
“你说赌注？上次我见到你时，有很多人想杀了你。”
“那是我的叔叔派斯！而且那时是他们支持他那样做的，你知道吗？让我们互相攻击，只是他们闲暇时玩的政变游戏。可现在……”她摇了摇头，“现在他们更主动。我们无法对抗那家公司。我们没有像他们那样的军事化力量。我们没有能抗衡他们的强化人，我们的强化人不如他们的先进。他们会扼杀我们的贸易、烧掉我们的港口、击沉我们的船——”
“曾经你快要死掉的时候，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救的你。”图尔打断了她，“现在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扭头看着他们，“半兽人的生命难道不如富人们的生命宝贵吗？”
“图尔，这不公平，”内勒说道，“你得承认，这并不一样。”
妮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图尔笑了。“你觉得你失去得会更多？在你有生命危险时，我冒死救的你。我为你而战。但现在你坐在这个漂亮的套房里，在你的私人小岛上——”他不屑一顾地挥手指向她的房间，“有一条小溪流经你的套房，还有这些小鱼。”他身体前倾，看着客厅里的倒影，迅速扑下去，指缝里便夹住了一条阿祖丽鱼。“真漂亮，这也是你们家族制造的吗？”
“图尔……”内勒警告地说。妮塔则充满恐惧地注视着他。
“你们以为我会吃这个吗？”他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扔掉了鱼，“我不是野兽，妮塔小姐。你这个套房里的东西比我在淹没之城里的任何一个小战士的全部身家都要多，而梅西耶向他们所有人倾倒火焰。你失去的难道会比他们还多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为什么梅西耶不放过你？”妮塔反驳道，“他们为了处理你而冒了很大的风险。光是那些杀戮小队就可能让他们失去在海景的贸易权。你到底有什么重要之处？”
“我的自由让他们不爽。”
“我们不能直接挑战梅西耶。”
“我不是让你挑战他们，我只是请求你们帮我——”
“帮你攻击他们！”妮塔打断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提供这样的帮助——”
她套房的门突然开了。
命运女神哪。
“贾扬特·帕特尔。”图尔笑了，“欢迎您啊。”
“爸爸，我——”她的父亲走进房间，看她的眼神很冰冷，妮塔便把借口咽了下去。他气得直发抖。“我可以解释——”
一队强化人走了进来。是他们的安保主管塔龙和另外四个人。他们都穿着盔甲，手持武器。她的父亲愤怒地扫视着房间。他知道了。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妮塔担忧地看着内勒。他已经站起来，正站在她父亲的强化人和图尔之间。
妮塔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愤怒。他的敌人和朋友称他为鹰，是因为他的眼睛可以刺穿对手，而现在这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她从未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他。
图尔斜卧在沙发上，似乎对她父亲的愤怒无动于衷。“终于见到您了，帕特尔先生。久仰您生猛的大名。”
强化人听出图尔话语背后的嘲讽，向他咆哮着。他们分成几路，举起步枪，准备开火。图尔歪着头，仿佛被激起了兴趣。他的鼻孔似乎扩大了，嗅着空气。
妮塔转向她的父亲。“没必要——”
“你知道我刚刚收到了谁发来的外交公报吗？”她的父亲打断了她，“优先级，绝密，是海景的梅西耶大使馆直接送达的。”
他举起了一份羊皮纸文件。“这是他们执行委员会的签批指示。十二位指挥官都签了字。这是一份正式的纸质声明。”
他将它拿近光源，羊皮纸闪烁着光芒，上面有全息图像和安全章。“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这种东西啊，梅西耶竟然控告我窃取他们的知识产权，窝藏他们的商业机密。”他看向图尔，“你就是他们的卡塔库尔，对吧？”
图尔露出牙齿。“那是我曾经使用的一个名字，当时我是一只忠实的狗，执行梅西耶的命令。我有其他名字。”
“那就是图尔？”
“或者，‘先生’。”图尔说，“这两个我都能接受。”
那些强化人咆哮了。塔龙似乎要跳过来掏出图尔的心脏，但图尔似乎并没有因为安保团队的尖毛和獠牙乱了方寸。房间内弥漫着暴力的气息，图尔却几乎没注意到。
她的父亲追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梅西耶的人吗？”
“没有任何人类能够拥有我。”
“爸爸！”妮塔插嘴道，“他救过我们。派斯叔叔追杀我的时候，图尔帮助内勒和我活了下来。他救过我们不止一次，他为我们战斗过。”
她的父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这是怎么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是真的吗？”她的父亲问图尔，“你已经脱离驯化了吗？”
“如果您的问题是，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奴隶，那么我的回答是，‘没错’。”
那些强化人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大，妮塔感觉皮肤发麻。她觉得他们随时会发起攻击。图尔不可能与他们所有人战斗，但他看起来非常从容。从他摆动耳朵的样子来看，他好像还很愉悦。
她的父亲怒视着图尔。“你必须向梅西耶投降！”
图尔没有回应，只是用他掠食犬一样的眼睛看着她的父亲，评估着情况。
妮塔再次尝试着说：“求您了，爸爸——”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女儿？”他拿起闪闪发光的文件，“这几乎是一份战争宣言！他们有证据证明你带来了这个……这个……”
“可憎之物。”图尔不动声色地接着话。
帕特尔瞪了他一眼。“他们知道他在咱们这儿，还发送了基因数据，证明他们拥有基因所有权。他们说这个强化人是我们偷来的财产，如果我们不归还，他们有权攻击我们。这是一个清晰而简单的权利！”
“为什么他们会为了图尔宣战？”内勒问道。“他只是一个强化人。即使他已经脱离了驯化，好像也不值得费这么大劲吧？”
“我也非常想知道为什么。”她的父亲怒气冲冲地问图尔：“你是新一代战士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在某种意义上，我想是的。”
“不要再耍花招了——”她的父亲打断了他，“这都不要紧。梅西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完全有这个权利。”
“就因为他们称我为‘财产’？因为某个文件声称我是他们的东西？”图尔指着羊皮纸，“我确信他们会有许多文件做出这样的主张。我也确信他们会说他们拥有我的血液设计和我的基因组，说我从头到脚、从牙齿到爪子都是他们的知识产权。”他耸了耸肩，“然而，我就坐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我是不会服从的。”
妮塔意识到图尔正在挑衅她的父亲，让他进攻，但她觉得图尔无法在攻击中生存下来。“图尔……”她警告地说。图尔瞥了她一眼，妮塔惊讶地发现，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他能打败他们所有人吗？命运女神哪，我把什么样的生物邀请到了我的家里？
内勒看起来也很担心。
“乖乖投降。”她的父亲说。妮塔听得出来，这是父亲的最后一次警告了。“否则，我会把你的尸体送还给他们。梅西耶不关心你是死是活，我也不会赌上我全家人的性命去拒绝他们。”
“好啊。”图尔说，“只要不死，我绝不做回梅西耶顺从的奴隶！”
“抓住他！”她的父亲命令道。
“Tarak gangh！”
图尔野兽般的命令雷鸣般地震动了整个房间。妮塔发现自己蜷缩着，瑟瑟发抖。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父亲的安保团队全都定住了，盯着图尔。
图尔咆哮着，号叫着，发出低沉的警告声。塔龙和其他强化人也开始号叫着回应他，似乎不知怎的被……
催眠了？
妮塔看着他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从未见过家族里的强化人不服从命令，也从未见过任何强化人犹豫不决——无论是进行战斗，还是在暴风雨中抬起风帆。然而现在，他们在图尔身边停住了。
图尔再次咆哮着，发出一系列短促的命令，做出一个切割的手势。塔龙以一个询问的吠声回应。图尔摇头否定。所有的强化人都露出了牙齿，然后突然放松下来，放下了武器。
妮塔惊讶地盯着他们。内勒也惊呆了，张大了嘴巴。
“把他拿下！”她的父亲再次下令，但强化人们摇了摇头。
“不用。”塔龙说，“他不会攻击你们的。他已经发誓了。”
“问题不是这个！”妮塔的父亲看起来非常愤怒，而且现在妮塔也看到了他的恐惧。他看起来弱小得很，害怕得快疯了。这个把公司建造成全球企业的男人此刻正在发抖。“立即把他拿下！你们起誓过的！把他拿下！”
塔龙再次摇头。“我们不能攻击自己的同族。”
他示意手下的士兵们扛起武器。过了一会儿，他们齐刷刷地向外走，走过妮塔和她的父亲时，向他们表示歉意。
“他不会伤害你们的。”塔龙离开时说，“他发了誓。他是我们的兄弟。”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图尔观察着房间里的人类，发出了一声满意的低鸣，近乎满足的呼噜声。妮塔突然感到自己在他的面前很渺小，很孤独。他们似乎都变渺小了。更渺小，也更软弱了。人类啊。
“那么，”图尔说，“现在您理解为什么梅西耶觉得我如此令人不安了。不仅仅是我不听从他们的命令，而且，我在的时候，我的同族也会不再听令。”
“怎么会……”妮塔的父亲说不出话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太记得我效忠梅西耶时的那些事情了。”图尔说，“我也不记得让我脱离驯化的那场战争。我只有一些碎片化的记忆，不是很清晰。”
“但是后来，他们在淹没之城用火烧我，从天上降下火来，就像上一次一样。”他露出了牙齿，“然后，我慢慢地开始记起我被设计出来的真正意图，以及我是如何被使用的。我不仅要领导我的同族战斗，还要影响我与之战斗的那些人，让他们归降于我的主人。”他笑了，“无论我走到哪儿，都会鼓励叛变。”
图尔继续说着，但妮塔的目光被她的父亲吸引了。他微妙地调整着姿势，表情中带有恶意。她不确定是什么引起了他的攻击，但她料到了，也知道即使她呼喊，即使她跳起来阻止他，也来不及了。
手枪在他的手中闪闪发光，对着图尔的臀部开火——
“图尔！”
她向图尔冲去，但小小的子弹已经射出。来不及了。然而图尔早已不在原地了。他已经变成了一道旋风，速度惊人。他抓住她，把她拉到一边，继续旋转，把她推出了枪击线，并在下一刻出现在她父亲的面前，从他手中夺过了手枪。
妮塔倒在地上，打着滚，像她接受过的自卫训练那样，准备战斗，但一切已经结束了。
图尔把她父亲撞到墙上时，她站了起来。这头战争怪物将她父亲按在原地，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枪，在他面前警告似的挥舞着。
“图尔！”她恳求道，“不要伤害他！内勒！你说句话！”
图尔用一种平静柔和的语气说道：“帕特尔先生，这是一件很好的武器，您女儿就用这个东西惊到了我。但我不太可能被惊到两次。”
令妮塔无限欣慰和震惊的是，图尔随后轻轻地将她父亲放回到地板上，并将手枪还给了他。图尔转身离开，背部完全暴露在攻击之下。
妮塔和内勒交换了讶异的眼神。命运女神哪，他真的很快。她在船上只是幸运罢了。那时他甚至都没想战斗，所以她才有机会击中他。
图尔继续说着话，就好像她的父亲并没有试图射杀他一样。“当然，梅西耶喜欢我能引起敌人的叛变。”这个大块头又一次把自己安顿在沙发上，“但他们把我创造得太优秀了，现在我已经完全独立了，也就不合他们的口味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排锋利的牙齿。“我的创造者并不惧怕我个人的反叛。他们害怕的是，我一定会领导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