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 Rome

西欧彬彬有礼,东欧不拘小节。意大利呢,它像一个徒然努力试图挤进发达国家这件套装的胖子,一步一晃,憨态可掬,而且不以为意。

罗马热得一笔雕凿。

此刻,我坐在罗马中央火车站月台的地上,等待一班开往蒂沃利镇的火车。我的口袋里揣着刚刚在自动售票机买的最近一班火车票,手上拿着一个可颂和一杯滚烫的咖啡,在犹豫是现在就把这份早餐吃掉还是等上了车再说。地上说不上多干净——火车站,罗马,你想想——但我早就放弃负隅顽抗,五天前从罗马机场出来的那一刻,我已经说不清多少次不由分说就坐在地上。就像此刻。此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头顶上的火车时刻表,距离我的车票上应该出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那块电子显示器上我的车次后头仍然紧跟着“延误”。

“我还得等多久?”我问月台上一个穿制服的人。

“抱歉,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想你只能等着。”他说。

那好吧。

如果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那就是在罗马,千万不要信任它的公共交通系统和谷歌地图所给出的路线用时。除非亲自验证,你永远也不知道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所要花费的真正时间。如果有什么可以安慰到你,那就是它的公交车几乎都是免费的。说逃票有点不太合适,但你确实很难找到什么打票的地方,而且没有一个人这么做。后来我才明白那些人是持有月票或年票的本地人。

月台出入口查票的通勤忙活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熟悉。这可能是整块欧洲大陆唯一一个还需要依赖人力资源进行这道工序的国家。在别的地方,要么就是只在你上了火车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悠悠晃过来一个制服整齐、闲庭信步、笑容得体的查票员,要么就是压根儿放弃了查票这件事。西欧彬彬有礼,东欧不拘小节。意大利呢,它像一个徒然努力试图挤进发达国家这件套装的胖子,一步一晃,憨态可掬,而且不以为意。

我感觉自己回到了祖国。

从清贵高冷的冰岛搭乘一班经由柏林中转的夜间航班在罗马落地,从机场出来的一刹那,我就倍感一种粗粝低俗而热情喧嚣的亲切:混乱嘈杂的机场,各式私营公司彼此竞争的机场大巴让人目不暇接,打扮得五颜六色花枝招展拎着廉价行李包的乘客把机场弄得像是春运,若有若无的汗味在太阳下缓缓蒸腾。我知道这么说不太礼貌,不过——

这太中国了!难怪我的一位河南籍朋友曾说,意大利就是欧洲的河南。

头一回踏上意大利领土的我,拎着行李站在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设定。我对意大利的了解几乎都来自电影。费里尼、安东尼奥尼、新现实主义、托纳多雷、保罗·索伦蒂诺、南尼·莫瑞提,这个名单上还有一长串名字,占据了我迷影史的大面积位置。如今,我得摇摇脑袋,把那些电影画面从脑子里晃出去,回到河南这件事上。河南人也许是全中国最有自黑精神的人,而意大利男人可能是全世界最崇拜女性的人——我怀疑他们除了崇拜女性没有别的爱好。

这是我在罗马待的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今天是周一,我会选择费这么大劲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去罗马东北方向约30公里的一座小镇,参观哈德良皇帝的花园别墅和伊斯特别墅,原因只有一个,我在罗马已经待不下去了。关于这位皇帝,我唯一知道的事只有尤瑟纳尔写过一本《哈德良回忆录》。那本书我连翻都没翻过。

火车终于到站了。在我重新站起来,赋予自己为人的权利之前,我真应该好好想想这件事——今天是周一,而不是背上背包就一股脑儿冲上火车。

……那么我就会意识到周一是绝大部分博物馆和景点的休息日。

等我从那个又小又破的火车站走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中国乡村图景:破败不堪的居民楼,墙壁斑驳的月台,几个无所事事的意大利男人在车站边懒洋洋地晒太阳。从车站走出去则是彻底的农村,一条小溪将车站和小镇分割开。我试图在丛林间找出一条路穿越到河的对面,但很快就被烈日下的蜥蜴吓了个半死。

任何一幅无所事事的画面都让我感到沮丧。意大利的无聊和北欧的无聊截然不同,当我走在斯德哥尔摩下午三点的直射光下,大街上空空荡荡人迹罕见,咖啡馆门外,相貌脱俗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穿插其间,个个儿桌上搁着一杯冰酒,我脑中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日光底下无新事。那种文明而绝望的感觉或许会把我永远阻隔在阿姆斯特丹以南。而罗马的无聊是百废待兴式的。这是一种神奇的体验:当我终于沿着小路穿过一座狭窄的小桥,踏上蒂沃利镇的主干道时,我先是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这里像极了童年记忆中的那些中国二三线城市和乡镇,继而不可控制地开始反思文明的意义。但神奇的主体部分还是,我竟然在一个距离罗马东北约30公里的小镇上体验到了乡愁。上一次体验到类似的感觉,是有一年从重庆坐车去丰都的路上,当大巴慢悠悠地穿越整个小镇,开往目的地——经过整修而变得艳俗无趣的鬼城遗址景点时,我产生了强烈的想要跳下大巴在那座小镇上走一走的欲望:那是一个三十年前的中国。小街两边是面粉铺子、牛奶铺子、干货铺子、粮油铺子,卖糖人的、挑馄饨担子的、卖发绳儿的、磨刀的、修鞋的零星分布,人们捏着想象中的粮票在街上散步。从街头走到巷尾便能和恋人相会,递两张晚上的电影票。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乡愁。我的成长记忆里并没有这些符号,我残存的回忆是城市、漫画、大院、少年宫、游泳池、旱冰场、科技馆、VCD租赁店、小神龙俱乐部、素质教育基地、可口可乐工厂,回想起来,它们显得有些空洞,以至于当你长大之后,几乎找不到什么记忆上的共鸣。没有一种别人的乡愁是和这些有关的。最接近的恐怕是《阳光灿烂的日子》。找不到的原因是大家恐怕和你一样,谁都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稀罕的,于是人们沉默。于是我能获得的是一种更普遍的、被接管的、从文学或是电影或是个人经验里习得的乡愁,这是一种被规训的乡愁,而不是我的乡愁。

即便如此,我还是被这种乡愁突如其来地击中了。此刻我坐在伊斯特别墅外面空地的石椅上,手里捧着几个圆滚滚的无花果和一大盒车厘子,犹豫在被周一休息的伊斯特别墅拒之门外后,除了手上这些购自镇上售货店的廉价鲜甜的水果外,还能收获些什么可以让我觉得不枉此行,就此打道回府。

回罗马。

如今我能想起来的在罗马的大部分记忆都是坐在地上。只有一次失败了。那是到罗马的第二天,我预约了下午一点半参观梵蒂冈博物馆,因此不得不起了个大早试图在那之前把圣彼得大教堂看完。一个教堂而已,一整个上午总归够了吧?然而事实是当我早上八点多到了教堂门口时,发现队伍已经被世界各地前来朝拜的人排满。当我穿越人群好不容易挤到米开朗琪罗的《圣殇》面前时,我立刻就被那样一具雕塑震撼住了,借由美学直感而产生了宗教体验。上一次这样的经历是在卡帕多西亚的黑暗修道院里,在那样一个完全没有光照、只容一人跻身进入的狭小洞穴里,我一进去就被满壁的宗教壁画震慑了,那些壁画谈不上是多么精美的艺术作品,甚至略嫌幼稚和粗糙,它们只是在那样一个艰苦时代,有信仰的普通人所倾心绘制的东西。身处洞穴,面对着这样一些历史曾经存在的证明,任谁都会产生一些疑问,在人们饱受痛苦折磨的时候,在那些国家动乱、民族迁徙、饥寒交迫的日子,为何仍有人将力气花费在这些没有实质性意义的行为上?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信仰是什么了:希望。

另一次宗教体验的时刻是在松赞林寺。我从一个滑稽的集体苦修活动中逃离出来,和几个谈不上熟的人一起去了松赞林寺。我们很快分开活动了。除了两大主寺,康参和僧舍并没有什么人。我一个人在殿内踱步,目之所及是高大的壁画和佛像,周遭极其宁静。我的目光草草地扫过那些宗教故事,然后抬头仰望那尊巨大的佛像,突然好像受到什么感召,建筑原来是这个意思:通过建立一种视觉空间的宏大,展现人类自身的渺小并唤起神性崇拜的心理。因此建筑的起源和宗教息息相关。

身处圣彼得大教堂,你更可以感受到这种宗教场所对于唤起宗教体验的重大作用。仪式、场所、禁令、审美,一切都是为了制造幻觉。然而这个幻觉的出发点可能就是希望。循着这样的出发点,人们得以通向无数可能性的终点。当我按照语音导览移步换景,认真学习那些主教塑像的故事和他们的功勋簿时,我很快开始怀疑来罗马的意义。我可能是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里最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的人——我在这之后的某个晚上和房东闲聊时,才知道梵蒂冈满坑满谷的明信片上,那个穿着白袍戴着小白帽微笑招手的家伙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Papa是谁?”房东惊讶道。我住在爱彼迎上订的一个房子里,房东是罗马人,这座巨大的房子里住了好几位房客,有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客厅里聊天。

“不知道。他是谁?”我问。

“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巴西房客震惊了。

“不知道。所以呢?”我更加迷惑了。

“别问她了。上回也是个中国人住我这,他也不知道Papa是谁。我觉得这应该是他们国家的一个特色。”房东说。

“所以在中国,没人知道Papa是谁?”巴西房客的女朋友问。

“那么他到底是谁?”我有点失去耐心了。

“你昨儿个去梵蒂冈没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老头?”房东说。

“看到了。照片到处都是。”我说。

“就是他。”房东说。可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啊。

“那么,Papa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放弃了。

我掏出手机,埋头搜索了一下,才终于搞清楚他们说的是现任天主教教宗方济各,也就是那个无处不在的男人。别说现任教宗是谁了,实际上我对教宗这样一个物种都没什么概念。教宗、活佛、泰国皇室,三大神秘系统。房东这话倒是没错——“在中国,没人关心教宗是谁。”我说。

“不会吧!他可是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啊。他,他就像是……美国总统一样的存在啊!”房东惊呼。

“可是美国总统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我说。美国总统,他太遥远了。(当我于2022年的现在回看这句话时,不由得五味杂陈。)

“难道你们不上推特吗?”房东问。

“我们上不了。”我说。

“呃,好吧。”房东再一次感叹。

我暗自腹诽,罗马人把教宗看得如此重大,很难说不是生活在皇城脚下的原因。为了证实我并没有一厢情愿地代表中国人民,我特地打开百度检索了一下Papa,第一页全是某种妇科产品的广告。为了证实我也没有推论错罗马人的帝都中心思维定式,我又打开谷歌浏览器检索了一下。第一条是棒·约翰的广告,第二条是另一家比萨店的广告,第三条是洛杉矶的一个乐队。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是我们离教宗太远了,是罗马人离教宗太近了。

回到几天前的圣彼得大教堂,我终于放弃了继续弄清楚那些塑像的含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我仍然在这个偌大的教堂里学习历史,我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迅速被教堂的神职人员制止了。甚至连靠在柱子上也不行,因为“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而且看起来罗马人并不打算原谅这一点。

据说你必须凌晨两点来梵蒂冈才能真正知道什么叫作震撼,但我已经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排队登顶俯瞰整个罗马上了。为了在一点半之前准时到达梵蒂冈博物馆门口,我必须在一小时内解决午饭,可是,你能相信罗马满大街都找不到一家支持银联的ATM机?!我应该把这条放在这篇文章的开头重点标示出来。是的,我被高度发达的信息科技宠坏了。出门不带钱包,出远门不带现金,出国不换钞票。

一通忙乱下来,当我带着被一个帕尼尼填充的胃站在《雅典学院》《圣礼的争辩》和《创世记》面前时,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拍了照片履行一个游客的基本操守然后出去买一个Gelato冰激凌吧。据说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实际上你在意大利吃到的任何冰激凌应该就没有难吃的。

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从头开始说说这趟旅行了。为什么是罗马?

好问题。

当我研究完冰岛返程航班后,发现从这个地方无论去欧洲哪里,票价都是一样贵。原本计划中的里斯本首先就从名单上划去了。我提前几个月报名了一个那里的马拉松,一个山地环保马拉松。在路上,当我又一次更仔细地浏览比赛的条款时才发现,环保的意思是,整场比赛没有任何补给,你必须从一开始就自己背上所有的水和粮食。另外,你也必须把所有比赛过程中会产生的垃圾背到终点。由于是山地比赛,耗时将比城市马拉松多得多,有相当一段时间你将进入黑夜。当琢磨完这一切之后,我直接选择了弃赛。十几天前的另一场比赛已经消磨掉了我的全部精气神。现在,我迫切地需要幸福。至于那千把块报名费,就算是为里斯本的环保事业积德吧。去都不去,这无疑是最环保的。第二个选择是再去一趟阿姆斯特丹,但我思考了一番,觉得不应该在没有做出有价值的事之前用吃蘑菇来解决人生困境。现在,事情简单了。那就选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吧。得是城市,大都市,世界中心的那种。而且要纸醉金迷。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然而在从住处坐上一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前往市中心的路上我就傻了。我路过了古罗马斗兽场和古罗马广场,然后假装没看见它们,暗示自己刚刚看见的绝对不是那个世界闻名的历史遗迹,世界新七大奇迹之一。我摇摇脑袋,把这些标签从头脑里摘掉。世界新七大奇迹有七个,世界第八大奇迹却有三十多个。所以有一个笑话说,人们通常认为,世界第八大奇迹是记住了前面那七大奇迹的人。我在威尼斯广场下车,面前是一个插着若干石柱的大土坑,我努力让自己置身于历史之中,构想罗马帝国时期它们原本作为杂货市场的完整样貌,可费了半天劲,眼前仍然只是一片废墟。周围是一片漫不经心的护栏,潦草地申诉着它们的地位。这片废墟完美融入了它后面同样很有历史感的居民楼,简直让人搞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遗迹。圆明园好歹不在胡同里啊!

后来对比在墨西哥城的经历,我才意识到罗马人或许是心太大了。在墨西哥城,重点遗迹都修建了华丽严密的防护性工程,辅之以博物馆式的导览设计,配合学者们的研究和考察成果,深入浅出地为游览者进行知识读解,彰显着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残垣非同寻常的历史地位。而在罗马,这些石块仿佛无足轻重,就像是家门口的一个露天游乐场。

对罗马人来说,吃可能更加重要。我迅速把在北欧吃下去的体重吃了回来,火腿、冰激凌、提拉米苏,样样都可以让人立刻发福。我确实得到了幸福。当我酒足饭饱手持一枚巨大的Gelato在老城区散漫地游逛,准备好好看看这个城市时,前一秒我还感叹罗马也没多少人,转个弯就被乌泱乌泱的人群惊掉了下巴。如果不是许愿池还露出了一点点池水的边角,谁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拍照就别想了,你绝对不可能找出一个只有你和许愿池入画框的拍摄角度。

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你在罗马任何一个著名景点都会遭遇的场景。就连奥黛丽·赫本摸过的那个小教堂门口的张着口的傻乎乎的雕像,都要排着长队才能东施效颦。Papa应该感谢《罗马假日》,如果不是因为它,世界上将少了多少来到此地并认识到他的重要性的人啊。

至于我为什么连这里都造访了——

是的,在罗马待到四天以上你就会像我这样,陷入一种巨大的自我怀疑,我为什么只能不事生产地坐在这里发呆?除了发呆,你找不出别的事可以做了。

我就是这么坐在卡拉卡拉浴场的废墟上发呆的。抬头是巨大高耸的浴场废墟,你得通过导览牌上复原的图像才能明白:哦,这里是曾经的一扇大门;那里是一扇窗户;别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当年它可是一道墙壁!

我就那么坐在地上,与尘土同在。有时候我决定拍拍屁股站起来,从赛马场这头走到那头。有时候我会在地上坐很久。几乎每天我都会路过同一段市中心的街头,那是通往西班牙广场的一条主干道,继续走下去,你能看到两边是各种奢侈品的店铺,它们异常低调地开在这条并不宽裕的路上。如果止步,你能看见这个岔路口有几个年轻男孩在跳街舞。他们每天都在。我每天都会在这里坐下来,看一会儿他们跳舞。有时候是捏着一枚Gelato,盖着厚厚的奶油。他们跳得好极了,而且不知疲惫。每天他们的T恤都因为街舞中的地面动作而变得很脏,不过如果你不是像我这样坐了许久,就不会发现这一点。

唯一一个匆忙的夜晚是我穿过羊肠小道去赴一个陌生女孩的邀约。她在罗马学古典学,研究希罗多德,我们相约在台伯河沿岸的一家罗马本地菜馆。所谓本地菜馆,就是那里的人没一个懂英语。我也头一次搞清楚了洋蓟的正确吃法。我们一开始都对这个约会感到棘手,结果却相见恨晚聊到了饭店打烊。从餐馆出来已经是午夜,台伯河两岸亮起了露天餐厅的夜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年轻的人们在音乐声中摇头晃脑挤做一团。我突然明白了晚餐时,这个女孩神采奕奕地描述着对生活、古典学和罗马这个城市的理解。在那样的光彩里,不可能没有爱。我们开车穿梭在夜晚的罗马街道上,她一路向我指出这座城市里她生活的那些航标。

分别时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本来非常抗拒出门。”

“其实你要是不联系我,我已经打算假装忘了这次约会。”我说。

斗兽场回荡着我们的大笑。

此刻我站在蒂沃利镇的主干道上。我已经连续问了五个人,也还没弄清应该去哪儿买一张开往哈德良别墅的大巴票。我甚至已经跳上了一辆大巴,却因为没有票又被赶了下来。司机坚持不收现金。

我把这个意大利的丰都尽数看在眼里,然后把最后一颗车厘子的核吐到手上,扔进垃圾桶,沿着主干道向来时的路走去。我决定好了。

我要回罗马。

2016/10/13,北京

南京方言,意为“非常、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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