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与容向哲的谈话基本上算是不欢而散,傅温礼不愿在大厅里干耗着,后来便回到了车上继续自己等着。

容凡跟着容向哲助理上二楼前,手机开了静音,傅温礼没联系到人,只能任凭时间的指针从表盘上一分一秒地划过。

可谁知他这一等,硬是等到大厅里的宾客几乎都散了,容凡也还是没从楼上下来。

降下车窗,夜晚的风从车门玻璃的缝隙中吹进来,灌入傅温礼酒后微醺的脑袋。

他抬起手瞧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距离容凡被叫走原是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这才随之眯起了眼,渐渐觉察出些许不对来。

傅温礼先是叫人联系到了容向哲的助理,在得知人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从二楼包间离开后,又拨了一通电话到容凡的手机上。

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一阵嘟嘟忙音后,电话终是被接起。

傅温礼暗自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环境听上去十分安静,容凡停顿了几秒才拖着尾音缓缓开口道:“我……”

“我刚刚出来没找到你车停在哪,就自己坐计程车先回来了。”

容凡在电话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平静,饶是如此,还是叫傅温礼从中捕捉到了些许异样。

他现在也不想去追问对方出酒店后既然找不到车,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了。只要确定人是安全的、没有乱跑,傅温礼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能放下来,遂只“嗯”了一声,匆匆挂断了电话。

叫司机一路把车开回了湖湾别墅,傅温礼一进门李婶便迎了过来。

她伸出食指朝二楼的方向指了指,小声告知傅温礼:“人在楼上,他自己房间里呢。”

傅温礼抬眉顺着李婶的示意向上瞟了一眼,淡淡应了一声,之后换了鞋也跟着上了楼。

推开容凡卧室的门,室内一片漆黑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床头那盏平日里利用率最高的夜灯都是关闭的。

大床上空空荡荡只摆着一个未躺过人的枕头,窗帘紧合,浴室的灯却是亮着的。

傅温礼知道容凡现在可能需要一些独立的空间去静一静,便没有直接上前打扰,而是回到了自己房间,也冲了一个澡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

原想着有什么事两人可以晚上再聊,可谁知容凡的动作竟是比自己还慢,待在浴室里愣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出来。

傅温礼怕他又在浴缸里睡着,想了想,隔着玻璃门轻轻敲了两下,之后按下扶手走了进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室内的水汽已经挥发得差不多,即使不用手去探也能猜到,浴缸里的水怕是早八辈子都凉了。

容凡后脑靠在浴缸的沿壁上,两只眼睛是睁着的,没有睡觉。目光直勾勾望着正前方,没有焦距,整个人看上去既颓丧又木讷。

傅温礼站定在他身边轻声唤了他的名字,见人无甚反应,便自己做主从旁边的架子上扯过了一条浴巾,二话不说,将人从水池里捞了出来。

容凡的手臂扒着傅温礼的脖颈,歪过头轻靠着这具坚实的身躯。

突然离水叫他全身冷得打了个哆嗦,肩膀缩在了一起,一个劲往傅温礼的怀里钻,企图从对方的身上汲取更多的暖意。

将他的一头湿发吹干,傅温礼将人抱起,平躺放回了床上。

约摸是真的累了吧,容凡的骨头架子软踏踏的,一挨着枕头整个人就陷到了床里,看上去着实没什么精神。

知道他心情不好,傅温礼现在转变了想法,决定给他一晚上时间睡个好觉,有天大的事情,都可以等明早新一轮的太阳升起了再解决。

结果谁知他这边刚刚直起身子准备离开,容凡的手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攥住了他那刚刚被水打湿褶皱的衣角。

“傅叔叔,我想跟你说说话。”

容凡抬起眼眸直勾勾望着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

傅温礼看过来时,视线刚好落在了他仍带着水汽泛红的眼角上,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自己进屋之前,他应该是背着人独自哭过了。

胸腔里一阵一阵泛着隐隐的心疼,傅温礼抿起唇,回过身拔掉了手边的吹风机插头,说了声“好”,之后撩起落于床边的被角,坐了下来。

容凡支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虽然已经给自己做过了很多遍心理建设,但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嗓间还是难免觉得艰涩。

他没多犹豫,直入主题对着傅温礼问道:“你有去医院看过容嘉鑫吗?”

傅温礼听到这个名字后身形微微震了震,良久之后,唇间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向容凡解释:“容家人将这件事瞒得很死,应该是不希望消息太早泄露出去的。”

“但你不还是早早就知道了?”容凡眼皮动了动,神色漠然,半晌后出声补了一句:“而且知道了,也不告诉我。”

既然当初的出发点是好的,傅温礼自认为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在容凡说完以后“嗯”了一声,坦然承认了下来。

但也因此事牵扯甚广,真要解释起来,一两句话肯定也掰扯不清楚,遂想了想,最后只淡淡一句:“我有自己的考量。”

之后便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容凡道:“你是想保护我。”

“谢谢你。”容凡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嘴角,冲傅温礼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傅温礼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但回看过去,容凡眼底的情绪却是复杂而又落寞,黯淡无光。

很快,容凡调整了一下呼吸,紧接着对着傅温礼说道:“我之前还在想,你曾经拒绝我拒绝得这么彻底,怎么一夕之间突然就改了主意,一定要把我找回来。”

他说着兀自顿了顿:“原来你是怕我同意去做配型、把肾换给容嘉鑫,怕我做傻事,所以,才一定要把我找回来,放在身边看着。”

容凡言语间隐隐透着苦涩,强忍着泪水艰难出声,望着傅温礼的侧颜,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所以这次又是我一厢情愿产生了错觉吗?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但其实。”他低垂着眼眸,须臾之后,嘴里念叨着喃喃出声:“你把我找回来,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或者是喜欢,只是担心容家人会对我不利罢了。”

容凡说完之后,一丝晶莹的泪水终是没控制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傅温礼转头盯着他看,两手于暗中慢慢收紧,拧着眉,一副严肃的模样:“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

“没谁。”容凡拂去泪水:“我自己猜的。”

“容嘉鑫现在的情况跟我爸当年一样,他需要换肾,容家把三代之内的血亲都排查过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最后看我跟他血型一样,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容凡眼眶酸涩,最后苦笑一声:“那些人应该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不然干嘛又是给我送生日礼物又是来关心我的。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所以一直拦着。后来我失踪了,你疯狂找我,其实心里也是在害怕吧?”

“之后强行把我带回来,其实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容凡话还没说完,傅温礼忍了半天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第一次抛去风度出言打断了他。

见傅温礼神色凝重,眼睛里隐隐冒着火光,容凡咽了咽口水,没敢继续往下说,霎时噤了声。

傅温礼现在顾不上纠正他这话里的逻辑漏洞,只觉得自己肺管子快被这小崽子气炸了。

原以为从寿宴回来,容凡是因为知道了容家人想要利用他才会觉得心情不好,谁承想这小子介意的点根本就不在这儿。

质疑自己带他回来的动机也就算了,傅温礼心道,自己就差把“喜欢你”三个字写脑门上了,这小子敢情是半点觉察不出来么?

傅温礼弯下腰把自己的头埋在两手间,喘口气冷静了半分钟左右,再开口时,已经整理好情绪,能跟容凡好好交流了。

之后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直直盯着容凡:“今晚他们把你叫到楼上,都说了些什么?”

“现在,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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