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养出感情了”

知道容老爷子的爱好是收集文玩,傅温礼提前交代了助理,将自己前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对俄罗斯碧玉茶叶罐提前包装好,在迎宾开始前先一步给容向哲送到了宴会厅。

傅温礼和容凡是掐着点进场的,尽管夏季天气炎热,但为了表示对主家的尊重,傅温礼还是着了一身布料较为透气的浅色正装。

至于容凡,原本就不情不愿、秉着吃吃喝喝时间很快会过去的凑数心理来走个过场的,穿着相比傅温礼而言也就随意了许多。

黑色短袖外搭了一件休闲衬衣,长裤板鞋,搞定。

和着轻缓的旋律,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在大厅里响起,宾客之间笑语寒暄着,耳边充斥着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傅温礼的到来引起不少人的注目,趁他在场内四处环视、寻找着容向哲身影的功夫,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举着酒杯上前搭话,带着同伴为其引荐,顺势递上了名片。

傅温礼杀伐于商场的手段虽高,但是待人一向彬彬有礼,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方关系之间,即使是在安城上流圈层里排不上号的小角色,站在他身边也很少出现尴尬难堪的时刻。

与人交谈间,傅温礼依旧不忘照顾着容凡的情绪。

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故而没有硬性要求他一定跟在自己身边,叫侍应生带路将人领去了冷餐台,临分别前还特意嘱咐了几句,让他不要喝酒,少吃些甜,多用些主食填饱肚子。

直到宴会正式开始前,傅温礼依旧没能从那些意图攀附之人的层层包围下脱身。

容凡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聚焦在餐台前的美食上,偶尔转过头向傅温礼所在之处瞄上几眼,见人还忙着,也没想着上前打扰,就自顾自躲到了一边,哪里人少往哪里钻,想尽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宴会正式开始后,容凡在墙角找了一处沙发休息区坐了下来。

像这种顶着为老爷子过寿名号、大型家族性质的宴会,一般都有一些必须要走的流程,故而结束地不会太早。

为了哄老爷子高兴,其中还特地安排了点百年烛、晚辈献花、儿孙送上寿桃蛋糕等应景的环节。

看来容向哲是把傅温礼之前的提醒听进去了,在此过程中并没有节外生枝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当当走完了宴会全程。

介于今天这个日子的特殊性,容家直系旁系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几乎全部到场了。

虽然体内流着相同的血,但这些面孔对于容凡来说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到,除了容向哲外,唯一一个容凡最熟悉的身影却出人意料地没有现身。

虽然知道这些事跟自己并没有多少关系,可容凡心里还是不禁觉得奇怪,照容老爷子对容嘉鑫的疼爱程度,这么重要的场合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会缺席。

怔忪间,他突然又想到了之前宋淮所说的容嘉鑫在学校办理休学那件事,虽然不明其中原因,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其中隐情怕也不仅仅是同学间猜测的那样简单。

容凡拿着小叉子将一块松饼蛋糕送到了嘴里,不知何时,傅温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知被人围着饮了多少杯,傅温礼呼吸间都隐约喷薄着酒气。

容凡搓了搓鼻子,轻声哼了一句,抱怨道:“人家容家人撺的酒局,看把你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角呢。”

傅温礼听他这么说,无奈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

之后低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蹙着眉心:“现在这种场合我基本上都不怎么出席了,多数都是让陆怿忱去,今天这不是正好赶上了么。”

说罢抬起头,往容凡耳边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问他:“怎么?一个人待得无聊了?”

“哪有……”

容凡咧着身子将两人距离拉远了一些:“起开啊,一身酒味。”

傅温礼眯着眼眸淡淡笑了一声,抓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趁着没有旁人,拇指放在他细滑的手背上微微摩挲了几下。

“再忍忍。”傅温礼喉结滑动,对着身旁人耐心安抚道:“快结束了,司机就在外面等着,10点前肯定带你回去。”

容凡本来是想着早点回去的,可现在他来陪自己了,倒也显得没那么无聊了。

饶是如此,也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容凡低垂的视线之内突然出现了一双被擦得锃亮的手工定制皮鞋,抬头一瞧,原是容向哲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主动伸了出来与傅温礼问好。

傅温礼从沙发上站起来,与他寒暄一番过后刚好寻到了时机,准备跟他打声招呼便带着容凡提前离开。

可谁知容向哲说着说着,却突然将目光转到了傅温礼身后站着的容凡身上。

“老爷子在楼上,想单独见见凡凡。”容向哲细挑着眼尾,对上傅温礼的视线却依旧从容道:“我让助理带他过去。”

傅温礼因着他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听对方这话里话外的语气不像是在征求自己同意,而是在告知一般,霎时沉默了下来,没有当即表明立场。

跟傅温礼打过交道的人都应该知道,他不发表意见,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拒绝。

容向哲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眨了眨眼,正欲开口解释,方才一直装死的容凡倒是在此时出了声。

“容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容凡的用词十分考究,没有称对方“爷爷”,而是用了“容老先生”这个尊称,大有想与容家撇清关系的避嫌之意。

容向哲心里虽然看不上容凡的此番举动,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去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况且依照现下的情形,他们还指着容凡救命,故而只是淡淡一笑,平静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这么些年没见你,他老人家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容向哲话音落地,随即在容凡的脸上看到了抗拒的神情。

精明如他,太知道在谈判时开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吸引到对方的注意,遂在容凡开口之前又适时补充了一句:“他好像还保存着你爸爸生前的一些遗物,估计是想要当面给你吧,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一趟。”

容向哲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抬出了自己已经离世多年的大哥,无论是作为容向磊唯一血脉的容凡、还是身为其生前好友且为一个外姓之人的傅温礼,都没有理由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就这样,容凡最后在容向哲助理的带领下,被领上了二楼,独剩下休息区的两个大男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隔着一张桌子面面相觑,暗里涌动着压抑紧张的气息。

傅温礼和容向哲之间私下里原是没什么好说的,但容向哲似乎不这么认为,在容凡离开后,问身旁侍应生要了两杯香槟,竟直接在傅温礼身边坐了下来。

“傅总最近可真是忙啊,我让助理约了你几次你都说没时间,今天要不是赶巧老爷子寿宴,还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幸跟你见上一面。”

容向哲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高脚杯给傅温礼递了过去。

“瞎忙。”傅温礼接过杯子,冲人及其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寒暄道:“不比容总,家大业大,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多,自是比我要辛苦的。”

“我听说前一阵子你和容凡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容向哲一副打量的神情望着傅温礼,见对方没接话,须臾之后自顾自开口道:“他这孩子性格有时是骄纵了些,这么些年也真是难为你了,我大哥在天有灵,会感念你的付出的。”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吵架拌嘴罢了。”傅温礼摇晃着酒杯眼眸低垂,话里听不出愠色,倒是有几分纵容的意味在:“他很乖,招人喜欢,我照顾他也不全是顾念容先生当年的恩情。”

容向哲知道他肯定是会向着容凡说话的,故而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争究,转弯换了个话题道:“京郊酒庄那边你有些日子没去了吧?”

他说着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新一季的葡萄再过几个月就下来了,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带上容凡,权当是放暑假带他出门散心旅游了。”

傅温礼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规划得好,虽然知道容向哲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毕竟他现在铁定是没什么心思出去玩的,但也不能直接戳穿人家,遂只是满含深意地笑了笑,附和道:“有机会的话,可以考虑。”

容向哲今晚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不可能闲扯两句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傅温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儿话,他这边话题突然一转,紧接着就直言道:“我前些日子在朔宁看上了一块地,风水好,价格也合适,正准备出手,从旁的渠道听来,傅总好像也对那里有兴趣。那负责人姓孙,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有吧。”傅温礼特意停顿了两秒,举起杯子抿了一口酒,之后回看容向哲,挑挑眉问道:“怎么?容总这是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打算价高者得了?”

就容家现在的实际发展情况而言,即使真是拿下了拿块地,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启动项目,依旧会闲置。

但容向哲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手里多一个跟傅温礼抗衡的筹码。

他用中指推了推镜框,镜片之下反射出一道精光,缓缓道:“我其实真的挺中意那块地的,但既然是傅总先看上的,我自是不愿夺人所好。但我要是真的出价跟你争上一争,至少能把你这边交易成本抬个百分之五,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容向哲说着顿了顿:“你我相识多年,我实在不想让你难做,但若是傅总肯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我倒是可以二话不说立马退出,顺便助傅总以最低的价格拿下朔宁这块地,也算为咱们酒店新址讨个好彩头。”

即使知道容向哲打的是什么算盘,傅温礼依旧不动声色,装作对他提出的方案很感兴趣的模样,饶有兴致看了过来,幽幽道:“什么忙?说来听听。”

容向哲坦言:“如果傅总这边能顺利劝说容凡回容家,之后你这边提的一切要求,咱们都好商量。”

他这边话音一落,傅温礼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容总,你现在,是在拿容凡来跟我做交易吗?”

“瞧你这话说的。”容向哲叹口气,举着杯子朝傅温礼敬了敬:“商量罢了,你若是不想,谁还真能强行做得了你傅总的生意了?”

“容总客气。”傅温礼听罢低头谦笑了一声,勾勾唇角:“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大能耐。”

“你刚才也说了,自己是属意朔宁那块地的。”傅温礼同样举起酒杯,朝容向哲大方敬了敬,片刻之后,回复对方:“即然是这样,你便拿去好了。”

傅温礼此话一出,成功看到容向哲眸间神色的转变。

他没给对方过多思考的时间,紧接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新酒店我可以不建,地我也可以不要,包括京郊的赫顿酒庄,容总若是想要全资控股的话,大可以直说,我让给你就是。”

“只是这小容凡……”他说着眉宇间忽而染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不着痕迹笑了笑,之后对着容向哲轻声细语、慢条斯理道:“你别说,我放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还真养出感情了。你现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跟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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