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颗陨星,一颗人造卫星,一只硕大的铁球,一辆拐进了错误弄堂的两吨卡车,未来从山坡上朝我们径直滚来。刹车已经失灵,是谁的错?没时间考虑这些。一眨眼工夫,它已经到来。

这未来是多么圆满,多么坚定地荷载着重物!多么精湛!尤其对那些能支付得起代价的人而言,它饱含着怎样的奇迹!这些是选中之物,你将会通过果实了解它们。它们结出草莓、小李子或葡萄,它们的果实可以种植在水培蔬菜或吸收毒素的观赏植物旁边,可以种在相对狭小的空间里。空间——当然是指生存空间——那是额外的优势。我们认为所有算不上生存空间的空间都是死的。

生存空间处在富丽堂皇的穹隆之下,那是感官愉悦的穹隆,劳逸结合的穹隆,透明的泡沫穹隆,它阻挡致命的宇宙射线,不让硫酸雨侵入。在外面,空气已不复存在,我的意思是,那不再是空气。当然,你可以望出去:看看太阳,一天里的任何时刻它都是红彤彤的,看着它从粗糙的岩石和流沙上升起,看着它经过粗糙的岩石和流沙,看着它从粗糙的岩石和流沙背面落下。令人击节的光效。

但呼吸是不必谈了。你不得不在此处,在里面呼吸,而且,你越是有钱,就呼吸得越好。屋顶公寓昂贵无比,经济房又被挤得水泄不通,并且——相信我——臭气熏天。好吧,如他们所言,空气只有这么点儿,不够大伙儿均分。那样,你就没有动力完成必要的工作,做出必要的牺牲,没有动力艰难地挪到上方,去那淡粉色草莓和米黄色胡萝卜终将生长的地方——人们相信它们终将生长。

还有什么吃的?好啦,再也没有汉堡包了。奶牛太占地方,不过,人们还在零零星星地养殖小鸡仔和兔子:它们繁殖得很快,个子也小巧。当然了,低处还有老鼠,如果你能逮住它们的话。想象一下,地球就是一艘十八世纪的邮轮,载满了偷渡者,却没有目的地。

不消说,鱼是肯定没有的。大洋里浪声哗哗,那里曾是纽约城的残骸,那里肮脏的水域中什么都没剩下。若你喝得酩酊大醉,也可以去潜水,权作度假。通过气闸盖走,潜入一去不复返的某个时代的罗曼司中。不过,那儿会刮起一阵对任何人都没好处的妖风。街上再也没有罪犯,想想吧——这又是一个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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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食物问题上来,这个问题永远趣味盎然。我们正餐吃什么呢?铺满整个地板的豆芽?除却淡而无味的食品装饰和微不足道的开胃菜,主要从哪儿摄入蛋白质?

想象一下,地球是一艘十九世纪的救生艇,在广渺无际的大海上漂浮,满载着遇难者,却没有救生员。过了一阵子,你们没有吃的了,也没有淡水。除了身边的难兄难弟,你们一无所有。

干吗要有洁癖呢?不妨说,我们已经明白了挥霍的坏处。或者说,最终,我们都为整体的利益做出了自己一份薄弱的贡献。

事情是电脑办成的。每有一个生命降生,就必须有人死去。万事万物都将按自然定律化作粉末。你不会再认出任何单件物品,比如手指之类的。想象一下,地球是一只坚硬的石球,生命已被消磨得干干净净。这其实是有好处的:再也没有蚊子,你的车上也再也不会有鸟粪。事物积极的一面是求生的好帮手,所以,尽量多瞅瞅那一面吧。

你说,我没有必要这么粗蛮,这么口无遮拦,说得绘声绘色。你想要事物遵循原先的轨迹发展下去,每天吃五顿丰盛的大餐,新的塑料玩具,省油的离心力轮胎,照常发工资,烟囱里照常烟雾袅袅,一成不变。你不喜欢我说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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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欢这份未来?把它合上。另点一份。把这一份还给寄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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