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季的嫁妆

一周后,季临川蜜月假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徐云的大礼如期送到。

小beta和黑猫都没有上门,直接叫的同城闪送送到了祝家别墅,巧的是来送货的还是祝星言的熟人——那只因为体型太大而交不到朋友的小象。

半月不见,小象已经学会了化成人形,七八岁孩子的个头穿着一身酷酷的工装,怯生生地缩在爸爸身后,眨着一双乌黑透亮的圆眼睛好奇张望。

祝星言远远看去一眼就认出了他,倒不是因为气味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因为男孩儿头顶的大象耳朵还没消。

那两只耳朵比他的头还大,像蒲扇一样支棱在头顶,忽闪忽闪的好像带了米老鼠的耳朵发夹,特别滑稽。

最搞笑的是男孩儿还没适应自己的人形,因此一点都不觉得这对大耳朵特殊,不停地动着耳朵扇来扇去自己玩,这么一会儿已经用耳朵抽了他爸四个嘴巴子了。

名副其实的“大耳光”,还每一个都特别响。

眼看着爸爸要发飙,男孩儿赶紧伸手把自己两只耳朵一左一右攥住,闭着眼睛大声道歉:“对不起爸爸!我下次不扇你耳光了。”

他爸给气笑了,捏着小象的鼻子数落:“你还想有下次?下次你还这么扇我?”

象被问住了,迟疑两秒后怯怯道:“下次我轻点?”

象他爸:“……”

祝星言和季临川在旁边看得直笑,尤其祝星言,眯着眼幸灾乐祸的样儿要藏不住了。

小象听到他的声音好奇地望过来,看看祝星言,再看看他的熊耳朵,怎么看怎么眼熟,莫名就觉得亲近,跃跃欲试地想要过去又不太好意思。

直到祝星言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竹子果冻,捏捏他的耳朵道:“真不认识我啦?”

小象瞬间眼前一亮,甩搭着大耳朵兴高采烈地扑过来:“小熊!是你吗!真的是你呀?天啊几天不见你怎么长这么大啦?好厉害!”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许久不见的亲戚看到了彼此的小孩儿,客套地夸一句小孩儿长得真快。

祝星言哭笑不得,搂住他拍了拍脑瓜:“不是这几天长的,是我本来就这么大。”

“是吗?”小象瞪着眼睛甩着耳朵认真说:“是被妈妈生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大了吗?那更厉害了!”

“什么和什么啊。”祝星言被他逗得开怀大笑,捏着他的耳朵轻弹了一下,“你这小脑瓜里知识不太够啊,是不是都被大耳朵漏出去啦。”

小象腼腆地笑笑,很珍惜自己这只突然变大的熊猫朋友,就变着法地和他挤话聊:“小熊哥哥,你这些天成绩怎么样啊?有没有挨揍啊?吃过饭了吗?早饭吃过了的话那午饭吃了吗?昨天的晚饭呢?”

这完全是地狱级别的社交技能,上来就把自己在家的遭遇全给秃噜出来了,还满脸担忧的表情害怕自己的小熊朋友会不会也过得是这种“苦日子”。

祝星言蹲在那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像只不倒翁似的朝仰躺过去,还好季临川及时用腿撑住他:“小心点。”

“知道啦。”祝小熊仰头向后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在他腿上蹭了蹭,干脆坐在他脚上,认真回答小象的问题,不因为他是小孩儿就敷衍了事。

“我这些天过得很好呀,成绩不错,没有挨打,吃过饭了,早饭吃过了午饭吃过了昨天的晚饭也吃过了。你呢?你有在学校交到新朋友吗?”

“有喔!”小象骄傲地挺起胸脯:“还一次交到了三个朋友,是小狗三兄妹!”

说着还按耐不住地朝祝星言扇了扇大蒲扇耳朵,满脸都写着:“我厉害不?”几个字。

“真棒!”祝星言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又觉得狗狗三兄妹这个组合特殊,年龄也相仿,就问:“是什么狗狗呀?”

“柴犬狗狗喔!”

“是哥哥和妹妹吗?”

“两只哥哥一只妹妹喔!”

祝星言眼睛眨了眨,转头看何婷,对方也看过来,问象爸爸:“小宝贝在哪所学校上学啊?”

象爸爸报了个学校,拘谨问道:“怎么啦?”

不等何婷回话,小楼里正和王启东一起挖莲塘的三只小狗突然齐声“汪!”了一声,趴在池塘边同一角度歪头望过来,小象瞬间喜出望外,挥手大叫:“爱妹!护妹!小宝!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小狗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猛地蹿出池子,像会飞的皮球似的摇着尾巴疯跑了过来,边跑边朝他汪汪叫。

“原来是我们家的柴犬三兄妹啊。”祝星言和小象撞了撞肩膀:“你小子挺厉害啊。”

“嘿嘿。”小象一脸傻笑,美得直冒鼻涕泡,直着眼睛望着那三只边跑边摔跤的胖球小柴,忍不住狂扇大耳朵:“爸爸!我可以去和朋友玩吗!”

象爸爸微笑着捂住自己的脸:“那必须可以啊,再不让你去你得给我扇成猪头了。”

小象兴高采烈地和小柴跑到花园里玩了,一进去直接变回本体,滚进池塘,“哞哞”叫着沾了满身泥巴,胖球小柴也学他一起,排着队把自己滚成泥巴球。

象爸爸停止接单了,准备陪儿子好好地和朋友们玩一会儿,问他们包裹放到哪儿,要帮忙搬进去。

“不用麻烦您,”祝时序说:“我们来就行了,您快进去喝杯茶,歇一会儿。”

徐云送来的箱子很大,四四方方的用快递盒包着,长宽高都有一米,要季临川和祝时序两个人才勉强抬起来。

祝时序边抬边抱怨:“买的什么东西啊少爷们?你俩把采石场炸了?”

祝星言也不知道,但隐约能猜出来,贴着季临川兴奋地动了动耳朵:“是我的衣服吗?”

季临川:“……应该是。”

他本来挺确定,但现在也不太敢确定了,这箱子的分量实在太重,说在里面装了个人都有可能,更别提徐云干的就是天天切人的行当。

“先抬进去吧。”他摇头笑了。

四方箱子最不好借力,怎么拿都使不上劲儿,祝时序就找了王启东和门卫一起帮忙,四个人像八抬大轿似的把它搬进了别墅,放在地上时落出一道结实的闷响。

季临川没敢贸然拆,仔细检查了一圈,在上面找到徐云诊所专属的logo才敢动手。

盒子一拆开,扑面而来一股淡雅清幽的樟树香味,入目是一个和外观同等大小的黑褐色正四方实木箱子,木料细腻温润,在灯光下隐约有金丝闪动,箱盖上刻着繁复的虎斑水云龙纹,镂空的雕刻上托着个“囍”字。

祝时序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金丝楠木打的。

“好家伙,大手笔啊。”他沿着箱子外沿摩挲一圈,边看边朝季临川咂舌:“这要是在我们家,妥妥是嫁女儿了给做陪嫁的配置。”

季临川也笑了,长指点着箱盖右下角一行隽秀的烫金刻字:“别说你们家,在我们家也是陪嫁的配置啊。”

大熊小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两颗黑脑袋凑在一起读那句话:“临川的嫁妆,望小祝先生笑纳——云。”

祝星言耳根子一红,热度瞬间爬了满脸,季临川低头凑到他耳边:“有人把我卖给你了,小祝先生收下吗?”

小祝先生的饼干耳朵被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得往里一卷,喇叭花似的抖了两下,“收、收是肯定要收的,那你记得喔,今天晚上,来小祝先生房里伺候。”

“遵命。”季临川拨了拨他的小耳朵。

旁边祝时序看着那行小字笑了三分钟,差点没笑掉大牙:“哈哈哈还真是你的嫁妆啊,怪不得得八抬大轿抬进来了,哎呀早知道就不让你上手了,哪有新媳妇自己抬嫁妆进门的道理啊。”

他把手搭在季临川肩上,拍得啪啪响:“这样吧弟妹,我明天给你摆个过门酒、红鸡蛋、纤丝面,好不好?得给我弟妹把礼做足——嘶!”

话没说完就被祝小熊掐住了耳朵,凶巴巴地教训:“你少来祝大熊!不许欺负他!”

“哎呦好了好了不说了怕你了,你个小熊崽子胳膊肘可真能往外拐的。”他捏着耳朵疼得呲哇乱叫,季临川这才正经回话:“不是我爸送来的,他没那么讲究,那人真要论起来我得叫他一声哥,比我大几个月。”

他说着点了下那行小字的落款:“徐云,他的名字。”

“徐云……xy……”祝时序搓了搓下巴:“耳熟啊。”

祝小熊没好气:“上学时候二元一次方程组做多了吧。”

“……”

祝时序赶紧又给弟弟告了次饶,问季临川:“你们结婚的时候他来了吗?”

“没,他身体不好。”

祝小熊一听到别人身体不好就跟着担心,眨巴着圆眼睛紧张地问:“是很亲近的哥哥吗?”

季临川点头:“嗯,认识很久了,他帮过我很多。”

“那哥哥身体不好是生病了吗?严重吗?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他自动把季临川的长辈当成自己的长辈。

季临川表情僵了一瞬,张口动了动,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暂时没有,就是……身体弱。”

“喔,那等他身体好了我们再去看望他。”

季临川眨了眨眼,没再多说。

“先看衣服吧。”

*

既然是季临川的嫁妆,那就得有小祝先生亲启。

这只木箱看手艺就是徐云亲手做的,箱盖绣着龙虎云纹囍图,龙爪和虎口间分别镶嵌着一把铜质长柄状钥匙,要开的锁则在箱子正面坠着,纯铜包金的一把汉制大锁,上面刻着鸾凤花鸟,足有一块砖头那么重,要两把钥匙一左一右同时打开。

而箱内的东西则更为讲究,它里面总共分三层,第一层是繁花雀禧龙凤褂,第二层是聘书礼书迎书三封,第三层是各式珠玉翡翠首饰并一对琥珀坠——季临川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用他的触须做的。

红妆罗衣,两姓缔约,三书六礼,凤冠霞帔。这是古时婚嫁最周全隆重的礼数,徐云不可能只用一个礼拜就赶制出这些,他早在听说季临川的婚讯时就已经着手准备,要送给好友也是弟弟一份大礼。

祝星言看全里面的东西整个人都呆住了,捂着嘴巴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没人不为这种仪式感满满的贵重心意惊艳,更不要说这是季临川的亲人准备的。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红礼服,喜欢得不得了,又从首饰盒里挑出那对琥珀坠子,越看越觉得精致漂亮,比自己结婚那天穿的高定西服好看多了。

“小季哥哥,这都是你哥准备的吗?好厉害!”

“嗯。”季临川苦笑道:“他可能是觉得我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就一个养父还在国外,怕没人帮我张罗这些,就自己准备了。本来应该婚前送过来的,因为一些原因耽误了。”

“现在送来也不晚,我超级超级喜欢的,你一定帮我好好谢谢哥哥。”

季临川点头,拿着礼服问他:“要试试吗?”

“要!”他还记得答应过季临川等衣服到了要穿给他看,红着脸颠颠颠地跑上楼换衣服去了。

季临川抽空给徐云发了条短信:“制衣收到了。”

对面秒回:“收到就行,这个号我以后不用了。”

季临川:“新号呢?”

徐云:“没有。”

季临川:“?”

徐云:“没有新号,以后甭联系了。”

他的文字总是和人一样干脆,季临川收到这条消息立刻打过去就已经打不通了,再打直接关机。

不用问,田水巷那边的诊所肯定也已经人去楼空。

季临川低头掐着眉心,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茫然,听着对面阵阵滴音红了眼眶。

显然他和宋承欢一样,压根没有做好承受离别的准备。

身后祝时序还在研究那只木箱和首饰,终于想起了徐云为什么眼熟:“小季,你这个哥哥是做什么品牌服饰的吗?还是开什么连锁店啊?”

季临川:“都不算,他只有一家诊所。”

“哎,那就奇了怪了。”祝时序指着首饰背面像品牌logo一样刻上去的图案,xy后面跟着一只坐在云上的黑猫,“这真的不是一个牌子吗?也有人送了我一件刻着同样图案的礼物。”

季临川猛地抬起眼,拧眉看了他两秒:“是那只折耳?”

祝时序长眸扫来,面露不善:“你怎么知道?”

季临川垂头叹了口气,“这并不难猜。”

这段时间出现在祝时序身边的畸形人除了他就是那只折耳猫,而折耳又是天生畸形,常年重病活不久,能联系到徐云并不是意外。

意外的是他为祝时序制了衣,而且没告诉他这件事的意义。

“你和他说你为什么帮他找腺体的事了吗?”

祝时序猝不及防被问住,张了张嘴:“……还没。”

季临川说:“等他手术结束,你还是老实和他坦白吧。”

“没那个必要吧。”祝时序转过脸摸了摸鼻尖:“他手术结束了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季临川皱眉:“为什么?你们不是在一起了?”

“谁说我们在一起了?”祝时序又摸了摸鼻子,语气更虚:“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我那天是看他哭得太伤心,实在没办法了才变成大熊猫哄他。”

“是吗。”季临川顶了顶腮,冷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祝时序莫名觉得良心疼,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箭似的。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季临川摇头笑了,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他:“游京送你的礼物是什么?”

“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球,用他自己的毛戳的。”

“有味道吗?”

“有,一股茉莉花味,和他的信息素一样。”

“信息素?”季临川嗤笑一声,仰头把水喝尽:“所以你连他的信息素是什么都知道了?没想在一起,但闻了他的味道,是吗?”

“……”

祝时序百口莫辩,仿佛自己是个轻浮的极品渣男:“偶然,真的是偶然,不小心沾到的,我没对他不尊重。”

季临川不是来审判他的,更不想多管闲事。

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徐云制的衣只有用衣主的身体组织才能留下味道,所以游京送给祝时序的根本不是什么毛毡玩具,那就是他自己的尾巴。

他砍了自己的尾巴,为祝时序制衣。

“他下周手术你知道吧?”

季临川把杯子放下,转身上楼前问。

祝时序故作镇定,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知道啊,腺体还是我帮他找到的。”

“那手术非常危险他可能上去就下不来了,你也知道?”

“……”

祝时序交叠的腿放了下来,良心略痛。

季临川再次追问:“他早就被父母遗弃了身边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你还知道吧。”

祝时序彻底抓狂了,心脏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同时胸腔里又闪过一丝莫名的心疼:“你个兔崽子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行不行!你拿我开涮呢啊!”

季临川终于大发慈悲开口了:“游京给你的那截尾巴,不单是礼物,还是他的遗物,是畸形人临死前做出来给亲人伴侣保平安用的,意义非凡。”

祝时序心里“咯噔”一下,蓦地瞪大眼。

季临川直截了当道:“你如果没这个心思,手术之后就趁早对他讲明,他就是一只无依无靠还没心眼的小猫,再活十年也玩不过你祝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