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田水巷

季临川的易感期一向控制得很好。

他自制力强,人也冷静,没和祝星言在一起时连浓烈的情绪起伏都没有,就是根活生生的木头,除了本体控制困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临床反应。卓木鸟私底下总说他性冷淡,让他去A科医院看看。

但这次不同。

有那样一个古灵精怪又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爱人在身边,光是聊天、喝水、吹尾巴……这样再正常不过的小动作都能勾得他血管躁动,一波又一波邪念抵着鼻腔往外喷发,怎么都压不下去。

四管抑制剂下去都收效甚微。

没办法,季临川只能暂时躲出去。

祝星言在楼上卧室,他在楼下池塘,两人隔着窗户遥遥对视,蜜月期在家玩分居,他俩是头一份。

祝星言扒着窗沿闷闷不乐道:“有度蜜月,但是不多。”

从结婚开始他们就没能好好相处几天,先是祝星言在分化期,后来又出了季远那档子事,好不容易解决完了消停了,这边季临川又进入易感期了。

就没见过这么多灾多难的小情侣。

季临川也略无奈,捡起手机和他说:“等年末我看还能不能排出来假期,到时候补一个蜜月,我们出国玩?”

祝星言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噌”一下抬起头:“是去你留学的地方吗?可以吗?”

“地点还没定,你想去那儿我们就去。”

“嗯,年末的话,我算算还有……七八个月,治疗能到什么进度啊?我的身体会好一些吗?”

“第三个疗程。”季临川说:“不是一些,是会好很多,腺体萎缩和器质性病变都会得到控制。”

“真的啊!”祝星言满足地眯起眼,头顶两只饼干小耳朵迎风动了动,“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户外看雪了?我还想滑雪,小季哥哥你会滑雪吗?你教我好不好?”

季临川不会滑却也不拒绝他:“我去学,学会了教你。”

“好!那我今天就买滑雪服,买情侣款!”

他兴高采烈地摇起小尾巴,还握拳和自己击掌,结果忘了被击的掌里还拿着手机,一拳下去直接把手机干掉了,“我天——”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手机脱手的瞬间祝星言还愣了半秒,条件反射伸手去救,两只手左右开弓来回来去颠了七八次,还是没能成功。

眼看它就要砸在地上摔个稀巴烂了,突然眼角余光有一道模糊身影飞快闪过,坐在楼下的季临川不知何时已经张开翅膀飞到半空,堪堪接住手机,返回三楼给他。

“小心点。”他在omega手心拍了一下,“掉了就掉了,别管它,你伸手去够容易把自己也带下去。”

他动作实在太快,祝星言都没反应过来,一双杏仁眼瞪得圆圆的,看看他,再看看楼下,完全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一点都没看到你。”

“在你耍杂技的时候。”季临川说着又皱眉:“半截身子都快伸出窗外了,我从刚才就担心你掉下来。”

他沉着脸,面上因情热带来的狂躁已然褪去,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两只巨大的流光蝶翼扇动得很慢很慢,漫不经心似的悬停在三楼窗口,伸手进去揉捏祝星言的耳朵:“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嗯呜……”祝星言被训老实了,喉咙里发出两声讨好的咕哝声,低眉顺眼地偷看他。

于是季临川捏着他耳朵的手立刻改为向下,在他皱起的鼻尖刮了下:“别这样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受不了。”

祝星言嘿嘿一笑:“知道你受不了,我故意的。”

他像只把阴谋诡计都摆在脸上的小狐狸,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探出头往季临川悬空的脚下看。

“这也太酷了吧,你有没有感觉咱俩这样特别像偷情,还是在三楼窗口偷情,好刺激!”

+2分!

“这就刺激了?”季临川伸手去捏他脸上嫩乎乎的软肉,祝星言却一个低头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猛然逼近,呼吸交缠,说:“这样一般刺激。”

然后两手圈住季临川的后颈拥吻上去,探出舌尖。

——“这样才叫刺激。”

认真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三次正经接吻。

原本连换气都不会的小omega已经学会了怎么去回应,去接纳。他颤抖着闭上眼睛,主动张开嘴巴,放季临川进来,偶尔舔一舔他,舌尖在唇边进进出出。

一吻潦草结束,祝星言抿抿发麻的嘴巴,眨着濡湿的眼眸望想他,脸蛋晕红:“我亲的舒服吗?”

季临川没答,蹙着眉,仿佛在隐忍,轻喘了几下之后突然眉心一拧,吐出一句含混的脏话,按着他的后脑猛然压向自己,热烫的唇舌失控一般闯了进去。

仿佛是宿命吸引一般,他对祝星言毫无招架之力。

98%的契合度,喜欢到骨子里的爱人,就连信息素都是他最爱的朱丽叶塔。

季临川变得愈加“贪得无厌”,品尝过一次后就再也无法满足,脑袋里无时无刻不叫嚣着想要凶恶粗鲁地攫取更多,但他始终不会那样做。

还未开化的野兽才会粗鲁蛮横地对待伴侣,季临川始终是温柔的,克制的,压抑的。

不管开始有多疯狂,一碰到他就会立刻缓下动作,忍得额头都冒出肉瘤了却连亲重一点都不舍得。

“唔……小、小季哥哥……”祝星言被放开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嗫嚅地叫了他一声,又要追上来索吻。

季临川偏头躲开,隔着窗沿把他抱进怀里,拍着后背给人顺气:“喉咙疼不疼?肺里难受吗?”

“嗯?不、不难受啊……”他做了个深呼吸,呆呆慢慢地说:“我学会换气了,下次可以多亲一会儿……”

“下次还这么主动?”季临川摩挲他耳垂。

祝星言挑衅:“昂,你不信啊?不信要不现在就试试?”

“打住。”季临川闷笑一声,揉揉他的脸:“真得下次了,再来我得去打第五支抑制剂。”

*

谁也没再说话,两人沉默着靠在一起,各自缓解。

季临川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放在耳边接听,祝星言乖乖退后一些,想从他怀里钻出来。

可拥着后背的手臂却突然收紧,alpha不由分说重新把他按回怀里,蹙眉看他,那意思在问:跑什么?

处于易感期的alpha占有欲强得惊人,即便是伴侣下意识的推开和远离都会把他们激怒。

祝星言有些无奈,伸手指着门外,做口型道:“我不跑,我给你倒杯水,可以吗?”

正赶上手机对面的人邀请季临川下午一起喝咖啡,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渴,不喝。”

一次拒绝两个人。

祝星言脸蛋绯红,听到对面的人似乎“哈?”了一声,问他为啥不来,听声音像是那只大啄木鸟。

季临川答非所问:“你还没说完吗?”

卓木鸟:“我才说了两句。”

季临川:“拉黑了,别再打扰我度蜜月。”电话挂断。

卓木鸟:6

这下换祝星言哭笑不得了:“你干什么这么凶啊?”

季临川呼出一口气,低头埋进他的发尾到肩窝之间用力嗅闻,哑声道:“烦,身上难受。”

他压根就不可能好受,易感期烧成这样按理来说早就该进隔离室了——omega的味道和抚触会最大程度地勾起他的欲望,却只能看不能碰,越忍越烦躁。

但季临川不舍得留他自己一个人,更不放心他的病。

“崽崽,我给你做一套衣服吧。”

“嗯?突然做衣服干什么?”

“感觉你穿会好看,就想做给你。”

祝星言笑起来,稍微仰起头给他亲吻脖颈和锁骨,哄着他说:“好啊,那等拿回来我就穿给你看。”

他其实已经被亲得晕飘飘的了,最明显的证明就是头顶一对敏感的小圆耳朵。

只要季临川的唇一落下,它就从两边颤颤巍巍地往里卷,直到卷出一个小窝。季临川的唇一离开它又重新舒展成一块小饼干,像含羞草一样敏感。

季临川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边亲边忍着笑,握住他的耳朵,“老实点,快让你抖掉了。”

祝星言“喔”一声,面上老实,却故意仰起头用那两只小耳朵蹭他,左右中间各一下,没什么规律,蹭一下就跑,像只追着主人玩的热情小狗。

季临川怎么看怎么喜欢,翻出一张气味阻隔贴帮他贴在腺体上,“别闷着了,再闷睡着了,我带你出来玩?”

祝星言兴奋地看着他他的大翅膀:“能飞吗?”

“嗯。”

“可我离你太近会不会更影响你啊?”

季临川淡淡一笑,架着他腋窝把人抱出来,“如果连带你飞都不行了,那我也不用要这对翅膀了。”

*

他们出来时的阳光正好,柔和的光线从枇杷树的枝桠中露出来,洒在低飞而过的季临川和祝星言身上,斑驳的光影和蝴蝶翅膀上的流光花纹交叠缠绕,迎面就是暖融融的风,和秋千架旁的虫鸣鸟叫。

季临川并没飞远,只在祝家的花园和果园上空盘旋,带着他追了一会儿麻雀,又摘了几个树尖尖上的蜜桃,还跑到三楼祝时序的书房外面搞破坏——敲玻璃吓他,碾碎果汁在窗户上写字。

祝大熊起先装听不见,借着倒水的功夫蹭到墙边,趁他们不备突然开窗大叫一声:“干什么呢!”

吓得祝小熊转头就跑,边跑边狗叫,结果扑腾半天没跑掉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天上呢,于是立刻挺起腰板“狗仗人势”:“吓唬我?小季哥哥,拿你大翅膀挥他!”

“呦。”祝时序一听这话没骨头似的往窗边一靠,看向季临川:“怎么着,刚过门就敢对大哥动手了?”

敢倒是敢,但没那个必要。

季临川在祝小熊头顶揉了一把,一手搂着他一手帮祝时序拉上窗,“走了。”

“哎你俩别飞太高!小心让他呛风了。”

“知道了。”季临川朝他扇了下翅膀。

嚯嚯完祝时序,祝家其他人也没能幸免。

秦婉和何洁正在喷泉前的小花亭里有说有笑吃下午茶呢,一道敦实的黑影突然兜头飞过。

不算猛烈的风把二位女士精致的发型吹得乱七八糟,祝星言边笑边把刚摘的两个果儿给她们赔礼:“吃桃啦两位大美女。”

池塘里面,王启东正卷着裤脚,戴着草帽,哼哧哼哧清理湖面上的水草,打算在莲花塘里养两条鲫鱼。

祝星言挥手大喊:“干爹我们给你帮忙!”

王启东笑出一口雪白的大牙:“好你们来吧!”

只见祝小熊在半空中指挥大蝴蝶一翅膀扇过去,风卷起水花,劲儿那么老大,结果水草没扇没,倒是扇没了王启东的草帽和假发。

季临川:“……”

季临川:事发太秃然了……

王启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烈日下的光头锃光瓦亮,祝时序的咖啡直接从三楼喷出窗外,妈妈们哈哈大笑不顾仪态。而祝小熊赶紧双手抱头作投降状:“糟了!干爹这样被干妈看到了!他要自卑死了!”

季临川看他:“怎么办?”

祝小熊:“跑吧!”

于是两个小的嚯嚯完几个老的,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因为有季临川的会飞技能加持,所以他们十分的有恃无恐,逃跑中途还拐到岗亭拿了个外卖。

——季临川订的,一小块草莓樱桃蛋糕。

他故意没要冰块和保温袋,蛋糕绕过半个城送到别墅时里面的冰激淋内馅已经融化成了半固态。

季临川坐在果园里的老木桩上,祝星言则像小狗一样坐在他膝头,黑漆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季临川把蛋糕上的奶油和冰激凌挖出来,撇到一边,再把勺子递给他,“吃吧。”

祝星言耳朵一抖,“是给我吃的吗?”

季临川失笑:“不然呢,让你看着我吃?”

病情原因,祝星言到今天为止已经有四年没碰过一口奶油和高热量甜点了,包括冰激凌和其他生冷凉性的食物饮品更是想都不要想,肠胃根本负担不了。

他一个那么爱吃甜品的人,小时候恨不得把蛋糕冰激凌当饭吃,喝水都要加一勺蜂蜜,现在连小蛋糕是什么味儿都快忘了。

“我真的可以吃吗?有冰激凌也没事吗?奶油能吃吗?

“没事,冰激凌化得不凉了才给你留了一点,奶油不行,帮你刮掉了,蛋糕坯没问题,我打电话给店里让他们按照我的要求做的。”

祝星言这才放下心,捏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个小角,放进嘴里的那一刻简直热泪盈眶:“天呐,怎么这么好吃,我感觉我有一辈子那么长没吃过冰激凌了……”

他没吃独食,挖了勺上层冰激凌下层蛋糕胚,对他来说“最好”的一块喂给季临川:“小季哥哥你尝尝。”

季临川看他拧着眉头,捏紧勺子,一副真心想分享又真心舍不得的模样,心疼又想笑,没舍得张嘴,低头在他唇边吻了一下,勉强尝到味道。

“好了,剩下的自己吃吧。”

祝星言点点头:“好。”!

他吃得特别认真,小拇指那么长的一块蛋糕,每次只挖一小点,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季临川忍不住提醒:“吃快点,不然冰激凌化光了就一点味都没了。”

“啊?”祝星言抬起湿漉漉的狗狗眼:“可是它只有一点,吃完了就没了,以后还能吃吗?”

季临川哑口无言。

被那样眼巴巴满含期待地看着实在没法把“一个月后”这几个字说出口,只道:“你少挑点食下次就还有。”

“好的我知道了!”

祝星言忙不迭点头,看起来像是今晚就要猛吃三大碗。

*

果园入口王启东和祝时序一起扛着块木板子进来,隔着老远喊季临川,让他过去一起研究种春山笋。

季临川放下小熊走过去,经过秦婉身边时停下,看着她盘子里的瓶瓶奶和竹筒饭说:“秦姨,星言刚吃完凉的,您嘱咐他等这瓶奶放温了再喝,还有吃竹筒饭时别连着筒一起吃了,这两根竹子有点老。”

秦婉听得直笑:“哎呦你怎么比时序还夸张,真把星言当个孩子养呐,这么面面俱到的。”

祝时序搭腔儿:“我俩可不一样!我是养孩子,他是养祖宗,喜欢得就差把星言一口吃嘴里了,忒过了。”

季临川垂着眼没回话,听到祝星言叫自己就转过头,看他举着什么东西特别兴奋地挥手:“我可以吃这个吗!”

是蛋糕店随餐赠送的小布丁,他收垃圾时翻到的,然而即便再想吃也没自作主张,老老实实地来问主治医生。

怎么就能这么乖……

季临川摇头笑了,示意他可以吃。

种笋是季临川和王启东的活儿,祝时序对这方面毫无涉猎,只能充当苦力和弟弟一起挖坑。

好在大熊猫天生就喜欢树,喜欢土,即便只是机械地挖坑工作祝星言都做得很快乐,穿着背带裤蹲在那里,吭哧吭哧地连耳朵都跟着一起使劲儿。

秦婉怕他累着,没挖一会儿就喊他过来吃水果。

祝星言没滋没味地啃了几个,又揣了一大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的果儿放兜里,找季临川一起吃。

季临川已经种完了两排笋苗,看他过来就直起腰,用干净的手背蹭蹭他鼻尖的汗,“累吗?”

“不累,我什么都没干,就瞎玩来着。”

反倒是季临川看起来更辛苦一些,后背的毛衣已经被汗湿塌了,鼻头额角都沾了点土,祝星言笑着给他擦,又把手里那颗红彤彤的大个儿雪莲果给他。

季临川不爱吃这个,没拿。

祝星言就自己吃了,咬着红彤彤的雪莲果低下头,扯开自己背带裤前面那个大大的衣兜,里面红橙黄绿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果子挤在一起,看起来莫名讨喜。

他睁着一双清澈透亮的杏仁眼望过来,笑弯的双眸中盛得满满的全是爱意——这些果子全都给你,随便你挑。

季临川怔愣住,心脏蓦地酸软成了一颗腐败的烂桃子,酸涩入肺里。

秦婉说他对祝星言的照顾夸张,祝时序说他太过,可他却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有一只这么乖,这么好,这么坚强乐观的小熊。

等了他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无妄的苦,季临川只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宠爱都抢过来,双手捧到他面前。

祝星言看他半天什么都不挑,拿下嘴里的雪莲果问:“你是不是想吃甜的啊?”

季临川点头:“嗯。”

祝星言就低头在口袋里帮他找,嘴里还嘀咕:“真奇了怪了,我今天吃的水果都不甜,不是涩就是没味道。”

说着又捡了颗小番茄放嘴里试试味道,下一秒就被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仿佛那颗小番茄在嘴里和他打架。

季临川闷声笑起来,捏着他下巴凑过去,从他口中抢走了那颗小番茄。

不顾祝小熊抖起耳朵、脸颊红透,又舔了下湿红的唇:“我今天吃的水果倒都挺甜。”

“椰宝”和“小番茄”,一个软,一个甜。

他都喜欢。

几个alpha很快就把那一箱笋苗种完了,等待过两天搭棚施肥,据说还要人工制冰。

春山笋金贵就金贵在这儿,对温度、土壤、湿度的要求都太过苛刻,就像个娇气任性的小少爷,差上一点就不想活了。因此栽笋这步是最简单的,真正难的是后期培育和照料,别人做不了,只能由季临川亲力亲为。

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吃了晚饭,饭后祝时序被三个长辈拉去打麻将,季临川带祝星言回楼上休息。

他的体力还是差太多,下午不过刨了一会儿土玩,到吃晚饭时整个人就都是蔫蔫的了,一直流眼泪打哈欠,饭也没吃几口,上楼都是季临川背上去的。

季临川不敢在他没精神的时候贸然做太多干预,只做了一次温和的信息素按摩,把人哄睡后就穿衣服出去了。

车开了三个小时,从城中主干道一直驶进郊区,黑漆漆的马路逐渐变得狭窄,车开不进去,季临川只能下车步行,如同一尾暗色游鱼般不声不响钻进弄堂。

他的黑色风衣底下被撩起一角,滑过镶嵌在墙根往上第三块石砖上的路牌,路牌上写着几个字。

——田水巷。

括弧:整形、“制衣”。

一拐进巷口脚边就响起一声凄寒的狞叫,季临川步子顿住,微微侧头,看到一只轻盈的黑猫从墙头跳了下来,暗绿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复又跑走。

而在黑猫身后,昏暗的港口深处,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踢踢踏踏走了出来。

他身材颀长,乌黑的长发一路垂到腰下,右侧肩膀像中风一般偏塌下去,左手拎着个装满重物的黑色塑料袋,袋子底部,粘稠的血滴了一路。

两人各自隐在黑暗中,驻足对视。

沉默良久,男人缓慢地把右手伸向背后,歪头看着他,冰冷的语调在暗巷中阴恻恻响起:“有事?”

季临川抬脚走到路灯微弱的光影下,摘下口罩。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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