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在醉酒与体力透支的双重影响下,何凌山这一觉睡得格外长,中途被温鸣玉叫醒吃了些东西,洗漱过后,又重新倒回床上。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朦胧地从一个梦中醒过来,睁眼看见昏暗的、没有一点光的房间,登时一阵恍惚。

他正发着呆,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带着笑的嗓音:“下雨了。”

酒精的作用似乎没有完全消退,何凌山花了半天的工夫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下雨是好的,雨天总是有许多这不方便那不方便的借口,待办的事可以拖延,该走的人也可以停留。他也不急着让自己清醒起来了,翻个身把脸贴在对方温热坚实的胸膛上,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对方的心跳。温鸣玉拥住他,细致地吻了一阵他的耳侧,忽然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何凌山舒服得昏昏沉沉,闭着眼问:“什么梦?”

“梦到你小时候。”对方似乎在回忆,说得很慢:“那么小,那么瘦的一个孩子,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你。”

那应该是很糟糕的一个梦,何凌山想着,又觉得这个人梦见自己小时候是很有趣的事,忍不住问:“你梦到我了,为什么?”

等了许久,温鸣玉没有回应,仅是撑起身,仔细地打量他。这个人一定还没有完全脱离那个梦境,因为何凌山鲜少能在对方眼睛里找到如此直白的爱意,或许还有些歉疚。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嘲笑温鸣玉傻气了,为什么要愧疚呢,那个时候的温鸣玉也并未和他自己、和盛云遏和解,就算那时的他犯下了罪过,也是有理由得到谅解的。

等何凌山摸了摸他的鼻梁,温鸣玉才微笑起来:“大概是睡前一直在想你的缘故。”

这本是句十分暧昧的话,但被温鸣玉以一种坦荡的态度说出口,反而令何凌山这个唯一的听众更加不好意思。他把被子扯到头顶,藏进去好一阵子,终于抑制不住心底不断涌出的细小的、清浅的窃喜,再度钻出来,拉着对方一同倒在床上。

床轻轻地一震,温鸣玉被他压在身子底下,脸上带着点好笑的责备,又纵容地躺着没有动。何凌山的视线落在他颈间,轻轻地啊了声,看到了昨夜自己胡闹留下的痕迹。因温鸣玉肤色太浅,那些零星散布的印记红得甚至有些透紫。这样的程度,与其说会被人看见,倒不如说是一眼就能吸引人的关注。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古怪,温鸣玉疑道:“看什么?”

何凌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颈子,讷讷地答:“红了。”

说完,他便往对方胸口上一趴,怯怯地眨着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很有些任凭处置的意味。然而温鸣玉仅是瞥过来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何凌山还以为是自己描述得太含糊,没让对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程度,硬着头皮补充一句:“好像……有一些明显。”

温鸣玉捧住他的脸,怨怪且啼笑皆非地用力揉了一把,叹道:“让你不许咬,你也不听,现在我又能怎么办?”

何凌山本已做好了被好好教训一顿的准备,不料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被放过了,反倒不习惯起来。他拉下对方贴在自己脸上的两只手掌,目光炯炯地盯着温鸣玉看了半天,才道:“我以为你要生我的气。”

话音刚落,那个原本静静躺在他身下的人突然抓住他的腰,一下就将他掀翻在身侧,顺势调换了两人的上下位置。何凌山稍稍瞪大了眼睛,看着温鸣玉居高临下地对自己笑了笑,一缕黑亮的发从他耳后滑下,发尾柔软地勾着他瘦削的下巴。

他轻声道:“你未免把我看得太小气了一点,况且……”

一片薄薄的阴影罩下来,温鸣玉俯身咬住他的耳廓,一手探入被中,勾起何凌山的腿。

昨夜被反复侵入过的穴/口仍是绵软湿润的,以致温鸣玉的手指很轻易就探了进去。何凌山猝不及防,敏感的甬道被指尖揉开摩擦时,不受控制地狠狠夹了一下。这时才听见对方在耳边道:“昨夜梦见的你,实在是很可怜。”

觉得他可怜,就再来欺负他一次么?何凌山茫然地盯着房间的一角,被那几根在体内进出的手指弄得簌簌发颤。也不知温鸣玉碰到了哪里,他身子向上一挺,蓦地叫出声来,钝钝的酥麻从小腹涨开,连带身下的东西也受到刺激,慢悠悠地在腿间支起。

温鸣玉用鼻尖在他脸侧蹭了蹭,旋即拔出湿透的手指,把他的腿拉得更开。那根硬热的肉茎抵上来,在他不断开合的穴/口外轻蹭。

“你的伤……”何凌山着急地按住他的肩:“会不会裂开?”

对方摇摇头,眼中含了些许笑意,缠绵地吻住他。

两人延捱到近下午才从楼上下来,这时电闪雷鸣,雨倒越下越大了。餐厅像夜晚一般亮着电灯,管家似乎料到他们今天会起晚,早吩咐厨房备好了饭。何凌山拉开椅子坐下,见管家一面把碗碟摆上桌,一面对自己摇着头笑,顿时想到自己昨夜喝醉了酒,进门后闹的那些笑话,耳根一阵发烫。

好在温鸣玉用餐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很快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吃过了饭,他仍旧坐着,也没有叫佣人进来收拾,唤道:“凌山。”

何凌山抬起头,又听他问:“昨晚你告诉我,你找出了真正的叛徒,那个人是谁?”

难为对方竟没有把这句当成是醉话,何凌山不免又回忆起那时自己后面接的一句“是个胖子。”愈发的无地自容,把脸埋在手心里好半天,才压下那阵强烈的羞耻,把近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讲给对方听。

说到金仲铨,说到钱干事,温鸣玉始终都很平静。唯独在何凌山提起那桩八十万的买卖的时候,倏然冷笑一声,重复道:“八十万。”

何凌山觉察到他动怒了,忙道:“我答应了钱干事,只要他为我办事,就留下他的性命。”

“怕我杀了他?”温鸣玉调侃道:“这个人一死,你就要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当家了罢。”

两人在一起这样久,对方何时认真,何时在开玩笑,何凌山依稀能够分辨的出来。于是也不说什么,仅仅撑着下巴对坐在身边的人笑。温鸣玉见他这副赖皮模样,同样忍俊不禁:“现在当家的是你,一切当然依照你的意愿为先,就算是我,也不会作出任何干涉。”说到这里,他看向何凌山,眼底有柔和的波光:“那晚回到珑园,我吩咐瀚成去查探刺杀你的究竟是谁,倒没想到你能先一步解决这件事。凌山,你已经是个合格的当家人了,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休息这样久。”

何凌山却被说得心虚起来,这段时间他一直藏着温鸣玉,虽然主要是为保护对方,但每次想到那个人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等着自己,心中便升起一种不可告人的、金屋藏娇式的快乐。他左顾右盼的,怕心思被温鸣玉看穿,忙扯出另一个话题来打岔:“关于我的舅舅……”

说到正事,他勉强定了定神:“我舅舅和阮令仪,还有温璧和,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鸣玉却仿佛料定他迟早会向自己问起这三人一般,半点都不显得惊讶,淡淡地道:“你查到他们身上了?”

何凌山点点头,又忐忑地开口:“我已经知道了,盛敬渊背后的那位主人,就是阮令仪。阮家与温家素来没有什么恩怨,他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对付我们,想必是受了我舅舅的怂恿。”

“你猜得没有错。”温鸣玉笑了笑,口吻是鼓励的:“还有什么发现,继续说给我听听。”

见他表现得并无异样,何凌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沉吟道:“原先我以为他们仅是普通的主仆关系,但后来许叔把阮令仪相片给我的时候,说他的相貌和温璧和一模一样,我才觉得不对。明月,我舅舅当年与温璧和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吧?”

他不说关系好,独独用了亲密一词,温鸣玉抬了抬眉,对他的敏锐颇为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何凌山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答:“因为他提起温璧和的模样,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温鸣玉听得一怔,待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才倾过身,摸了摸何凌山的头,微笑道:“是。处理温璧和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不少他与盛敬渊的合照,他们当年的确是十分要好的。”

“那我舅舅和阮令仪?”何凌山眼中透出几分惊讶来:“是我想的那样吗?”

温鸣玉道:“他怎样看阮令仪,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过我能够肯定地告诉你,阮令仪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张和我弟弟一模一样的脸。”何凌山听完,登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陡然抓紧他的手指。不等他开口,温鸣玉已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始终让他蒙在鼓里,究竟不太好。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我决定给他一些提点,你觉得怎么样?”

他已在何凌山面前做了许久一本正经的长辈,如今谋划起坏事来,那副愉快又傲慢的神情,才终于有了些他们初相识时的影子。何凌山一时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道:“听说阮令仪是个脾气很坏的人。”

“比咏棠还坏。”温鸣玉促狭地道:“这一回盛敬渊再想糊弄过去,就没有那样容易了。”

这时候提起咏棠,实在是有些滑稽的。何凌山哑然失笑,把玩了几下温鸣玉的手指,慢慢地道:“倘若没有我的舅舅给他出谋划策,阮令仪是不是会好对付一些?”

温鸣玉抬了抬眉,不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你留下钱干事,又是想让他替你做什么?”

何凌山看向他,确信温鸣玉与自己说的是同一件事后,他含着笑,几乎是带着些狡黠地吐出两个字:“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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