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天光大亮之后,热闹了一夜的西郊别墅仿佛一位玩乏了的美人,静躺在秋日暖阳下,透出慵懒与疲惫。

负责打扫客房的保洁工王阿姨推着清洁车来到走廊上,看到有几间客房的门关着,想来应当是昨夜留宿的客人。她按照顺序,先敲响了离她最近的一扇门。

“笃笃”两声叩门后,却迟迟无人应答。

她轻轻拧了下门锁,是锁上的,客人或许还没醒。

于是她推动清洁车,打算先去清扫下一间房。

结果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出来的男人高大帅气,披着件长到小腿肚的浴袍,脖子上许多暧昧的红|痕,声音哑得仿佛多日没喝水:“阿姨,麻烦打扫一下。”

王阿姨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了,“诶”了声就把车拉了回来。

这处别墅本就是外租给有钱人的,时常会有些沉迷于声色犬马的大少爷,带着情人来寻欢取乐,一夜之后留下的“战场”往往不堪入目。

她早上听楼下管电梯的阿伟说,这地方已经易主了,新来的老板是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一头银发,满脸高傲,很不讲道理。

新老板昨夜似乎喝醉了酒,搂了个男人上去,一晚上没下来,导致他的一众保镖们也没敢走,统统住下了,真是荒淫无耻。

王阿姨听完劲爆的八卦,内心相当忐忑,在心里默默祈祷,这第一间房可千万别住着那位新老板。

然而老天似乎没听见她的祈祷,当她走进里间,第一眼就看见了从被子里露出的几缕银发。第二眼,才看见满屋子的狼藉。

柏朝昨夜换了两次床单,全扔在地上,随手指了指:“这些清理掉就行,还有脏衣篓里的也扔掉吧。”

倒不是多为难的工作,几分钟就能收拾好,但王阿姨生怕吵醒床上那位,动作格外小心,几乎是踮着脚走路。

可新老板还是醒了。

从被窝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唔——”,新老板仿佛伸了个懒腰,然后闷哑地轻喊:“柏朝……”

声音软绵绵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是昨晚太放纵了吗?王阿姨心想,可难道不应该是这个叫柏朝的男人更累吗?哦……是了,这些富二代夜夜笙歌,肯定肾虚啊!

眼看着被窝里的人似乎要钻出来了,床边的男人一个箭步上前,将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将这个“大卷饼”搂进怀里,低声说:“我让阿姨进来打扫了。”

意思是你别出来,有外人在。

那被子里头肯定没穿衣服。

厚厚的被子裹住了新老板的身材,但王阿姨光看那张脸,就知道新老板为什么能泡到这么帅气又贴心的情人了。

就这长相,不要钱倒贴的估计都能绕地球三圈!

虞度秋从来不介意在外人面前干坏事,越是压抑越是叛逆,手脚动不了就动嘴,张口就是一句:“不来个早安吻吗?”

柏朝没他脸皮那么厚,外人在场还是有些放不开,红着耳朵轻咳了声,飞快地小声说:“你没醒的时候亲过了。”

虞度秋仰起脸:“偷亲不算,再来一个。”

“等会儿……”

“不行,就要现在,不亲就是不原谅我。”

王阿姨大为震撼。

从来都只在酒桌上听过“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头回在床上听到“不亲就是不原谅我”。

她立即抱起地上的脏床单,识相地先跑出去扔了一回,等到她再度回房时,两个人已经亲完了。

大老板仍旧呈卷饼状躺在小情人的怀里,眼神压根就没挪开过,看也不看她。

王阿姨很不想靠近这俩人,可另一堆床单就在床边,她只能轻手轻脚地挪过去,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大老板的嘴唇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眼神中满是眷恋柔情,轻声细语地对抱着他的男人说:“再住几天,反正没事儿……”

“你不跟穆浩继续调查我了?”

“本来就是想逼你一把,让你老实招来,谁知道你藏着这么大个秘密……”大老板不高兴地撇嘴,但马上又服软了,“是我的错,再让我补偿你几天,好不好?”

男人的一半脸埋进被子,很轻地问:“你受得了吗?”

“这你就别担心了。”大老板笑得宠溺,“我身体好得很,随你怎么玩……”

王阿姨越听越觉得这俩人关系不对劲,生怕自己听到太多不该听的秘密,不敢多逗留,连忙抱起地上的脏床单,提起脏衣篓,走出去关上了门,迎面却遇上了另一拨人。

周毅和娄保国也不知道昨晚虞度秋去了哪间房,不过有柏朝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于是放心地去睡了,这会儿刚起来,还没收到虞度秋的消息,就想着来找找。

周毅刚好瞧见保洁阿姨从一间房里退出来,便迎上去问:“你好,大姐,刚那间房里头有人吗?”

王阿姨还没回答,娄保国先眼尖地发现了脏衣篓里破破烂烂的丝袜:“嚯!难怪少爷让我去买吊带袜,玩儿这么激烈啊,大哥又遭罪了。”

周毅叹气:“少爷总这么欺负小柏也不好吧。”

“你不懂,这叫情趣,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外人哪儿管得着啊。”

周毅想想也是,连虞江月和虞友海昨夜都回家去了,没管这两个宴会上半途失踪的孩子,他们当保镖的操什么心呢。

“哎,行吧,那就让他俩多休息会儿,咱别去打扰了。”

“嗯,他俩冷战了几天,肯定有很多话想聊,估计要到中午才出来。”娄保国预测。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俩人放纵起来不顾他人死活的程度。

虞度秋在房间里待了三天都没出来。

期间的饮食和日用品统统让人送进去,每天也让人进去简单打扫,但自己就是不出来,整日与柏朝腻歪在一起。

三天下来,周毅和娄保国跟打扫房间的王阿姨都混熟了,悄悄打听里头的景象。

王阿姨也是个爱唠八卦的,描述得绘声绘色,什么地板上都是水渍啦,大床移动了几寸啦,窗口的花瓶莫名其妙碎啦,以及大老板每天早上窝在小情人怀里你侬我侬啦。

周毅越听越迷糊:“不是……您确定窝被子里的是咱们少爷?”

王阿姨一甩手:“喔唷!我又不是老花眼,你们少爷那头发那么明显,谁会认错啦!”

可周毅实在无法想象虞度秋缩在别人怀里软绵绵要亲亲的样子,想来应该是王阿姨夸大其词了。

这三天内,虞度秋一半时间在放纵,一半时间在休息——为了养精蓄锐继续下一场放纵。

柏朝一开始还会心疼他,后来架不住他一次次的挑衅和勾引,终于也不管不顾了。

他们疯起来可以一夜不睡,平复下来也可以心无旁骛地相拥而眠,每天早上睁开眼都是彼此的脸庞,说一早上的情话都不嫌腻。

但柏朝没有主动提及过往,虞度秋也就始终没问。

直到第四天早上,他一如既往地窝在对方怀里,柏朝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抚着他的头发,突然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就我们两个。”

虞度秋二话没说,起床收拾好自己,随他上了车。

周毅、娄保国和打扫完的王阿姨靠在窗台上,边嗑瓜子边目送车屁股远去。

“他俩去哪儿啊?再往西可都是山了啊。”娄保国问。

“西边……啊。”周毅若有所悟,“他们去那儿干什么呢……”

西郊别墅再往西,是平义市与邻市的接壤地带,地皮不值钱,幸运地没被房地产开发商们觊觎,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生态的乡野风光,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厌倦了忙碌节奏的市里人常常会拖家带口地来此地郊游,空旷的野地足够孩子们撒腿奔跑,淳朴的风景也足够大人们回忆单纯的童年。

今天恰好是周六,又赶上阳光明媚,来郊游的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就堵了起来。

柏朝降下车窗,清爽的山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一扫等待的沉闷。

“以前没这么多人的。”他有些抱歉地说,“早知道改天来了。”

虞度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儿,我们今天时间充裕。”

山路蜿蜒盘旋,有些很会做生意的小贩瞅准商机,推着满是货品的自行车,逆着车流兜售小商品和零食饮料。

花不了几个钱,却能让等得不耐烦的孩子消停会儿,多数家长都纷纷掏钱,买下孩子们想要的糖葫芦、可乐、风车、泡泡机……

他们的前一辆车里坐的是一家四口,小贩的自行车还没推到车前,两个小孩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去买东西了,妈妈探出头喊:“少买点儿吃的!一会儿午饭吃不下啦!”

小男孩很懂事地牵着妹妹的手,回头喊:“知道啦知道啦!”

兄妹俩最终买了一个风筝,打算一会儿到了郊游的地方放飞,回到车子里就开始组装,兴奋劲儿隔着车后的玻璃看得一清二楚。

小贩的自行车继续往前推,瞧见后边这辆车里坐着两个成年男人,估摸着没什么生意,直接略过了他们,去找有小孩的车子。

然而其中一个男人喊住了他:“等等。”

小贩立刻停下,低头看入车窗:“诶,您需要什么?”

男人却问驾驶位上的另一个男人:“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必须挑一个。”

柏朝无奈,随手一指:“就拿个风车吧。”

“好咧,五块。”

车流总算动了起来,经过一段拥堵的坡道后,交通状况陡然通畅,车速也提了上去,耳旁山风呼呼。

透明的塑料彩纸做成的风车哗啦啦地旋转着,流光溢彩,周围的景物不断倒退,仿佛时光回溯。

柏朝避开了车流量大的主干道,驶入一条山间小路,然后将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上,牵着虞度秋下车,徒步走了一小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苍穹碧蓝如洗,阳光强烈夺目,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占据了视野的半壁江山,随风泛起阵阵涟漪。

零星的房屋散落在田野周围,不愿随子女搬去市里住的老农民在此种地为生,偶尔也有擅长发掘小众景点的游客前来拍照。对于二人的突然出现,正聚在田埂边老农民们只是简单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以为他们也是游客,没往心里去,扭头继续聊今年的庄稼收成了。

“我记得这里以前种的是玉米,路更不好走。”柏朝牵着人,沿着拱起的田埂走了一百多米,然后停在了一处山崖底下。

虞度秋抬起头,看见上方十几米处,树林后若隐若现的公路护栏,心下了然。

这是当年出车祸的地方。

手里的风车飞速旋转着,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圆形,看不清原本的形状。

柏朝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眼睛看酸了,眨了眨眼,说:“那天,我们全家去郊游,我妹妹好像也买了个风车。”

虞度秋立刻握紧了他的手。

这句听似寻常的话背后是数十年的隐忍与流离,柏朝终于愿意剖开心肺呈给他看,他必须奉上同样真挚的聆听才足以匹配。

柏朝说完这句,沉默了多久,他就等待了多久,直到柏朝重新聚起勇气,故作轻松地问:“我想,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对吗?”

虞度秋点头。

“怎么猜到的?”

“自我从裴鸣那儿得知,你说的派对故事是假的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你到底什么时候看上我的。”虞度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没有半点隐瞒,“后来审讯洪伯的时候,他说你为了见我而逃出柏志明家,我就更怀疑,我们早有交集了。”

却没料到,这段交集比他想象中更早。

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并非无迹可寻。

“我在这间地下室生活了十几年,每个晚上都很想你。”

就凭这一句,他就该猜到了。

可他当时以为,这不过是一句博取同情、卖弄深情的夸大之词。谁能料到,这居然是句忍耐了十几年的情难自抑。

柏朝那时听到他的嘲讽,内心作何感想?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否则他刚减轻一点儿的内疚,立刻又会倾泻而出了。

“我跟穆浩查到了福利院的投资人罗茂,所以才去参加他的寿宴。外公出现的时候我就觉着奇怪了,罗董的寿宴是需要邀请函的,不是临时起意就能来的。但我当时以为是我妈与罗董有生意上的往来,没往外公身上想。”

“直到我得知罗源来过我的出国派对……可我不认识他,不可能邀请他,他应该是跟着他爷爷来的,真正与罗董有交情的人……是他曾经的荣誉顾问,也就是我外公,他是研究生物工程的,罗董是开生物制药公司的,有合作也正常。”

“一旦确定把你送进福利院的人是我外公后……你的身份就很好猜了。虽然我依旧难以置信,毕竟我亲眼见过你的墓碑。”

柏朝听完,平静地嗯了声,认可了他的推测:“有段时间,我很希望那块墓碑是真的,很希望我的确死在了那天。”

旁人未曾经历过的痛苦,再多的言语安慰都是徒然。

虞度秋不置可否,静静等他说下去。

“说实话,我那会儿太小了,记得的线索很少,唯一的印象,就是车子坠下山后,倒翻了过来,除了我,其他人都卡住了,我妈奋力将我推出去,让我去找人帮忙。”

“我拼命向前跑,高高的玉米杆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瞅准一个方向冲,最后终于冲出玉米田,爬到了一处田埂上。”

“然而当我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点燃了车子,油箱爆炸,火光映在他模糊的脸上,我躲在玉米杆子后,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熊熊烈火燃烧着至亲的身躯,空气中的焦味远远飘来,而无能为力的孩子却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在暗处绝望地流泪。

虞度秋适时地抱住了他,轻轻拍他后背:“柏志明死得还是太便宜了,我让人回缅甸去看看,要是他的尸体还没火化,挖出来再暴晒三天。”

柏朝忍不住低笑:“都快两个月了,怎么可能还留着。”

虞度秋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吧……那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经他一打岔,气氛稍稍轻松了些,后边的话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柏朝也搂住他,轻声说:“所幸,柏志明害怕漏油的油箱爆炸,没敢靠近车子,隔了一段距离点火,没发现车里少了人……后来警察和你外公都来了,灭火后发现少了我,就在周围到处搜寻,终于找到了我。”

“我当时没有看清凶手的样子,而且受惊过度,胡言乱语,警察怀疑我只是把路过的农民臆想成了凶手。外公提出带我去医院休养,先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等风头过去再正式领养我,否则万一真的有凶手,对方知道有条漏网之鱼,很可能会对我不利。”

“当时负责此案的警察之一是彭局长……他那会儿还不是局长,但他很有魄力,力排众议,说服了他的领导,于是我就住进了医院的单人间,一住就是两年……直到遇见你。”

虞度秋在他怀里抬起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是外公告诉你的吗?”

柏朝抱着他轻轻地摇晃,像是随风起舞:“嗯,外公跟我说了你的遭遇,想让我跟你交朋友,但我没兴趣,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虞度秋笑道:“最后还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柏朝也笑笑,偏头亲了他一下,没告诉他,那天晚上自己爬到四楼的窗外,原本打算做什么。

他们相遇在了最需要彼此的时刻。

像两簇微弱的烛火,在幽静的夜里独自燃烧,光线甚至不够照亮自己。可当他们依偎在彼此身旁时,却都获得了温暖与慰藉。

“我回去要好好说说外公。”虞度秋愤愤不平道,“他居然允许你翻窗户,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还有,把一个小孩送到仇家手里也太没人性了……”

柏朝轻轻掩住了他的嘴:“没有,这些都是我要求的,他管不住我,只好尽量帮我。外公人很好,这些年,多亏了他告诉我你的近况和行程安排,我才能一直关注你。”

“我猜你肯定没告诉他,你在柏志明手底下吃了多少苦,否则他抢也要把你抓回来。”

“是的,外公一直希望我回到他身边去,是我不听话。”

“你才知道你不听话啊。”虞度秋搂紧他,“以后别乱跑了。”

他们抱了许久,田埂边的农民们都不聊天了,稀奇地望着他们,嘴上说着带口音的本地话,隐约能听出一些调侃。

柏朝脸皮薄,架不住那么多人围观议论,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小声说:“好了,该坦白的都对你坦白了,怕你不信,我还去搜集了证据……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只来得及找到当时的住院单,喏,我没有骗你。”

虞度秋看都没看,将纸塞回他的衣兜:“我信你。就算你骗我也无所谓,我早就不在乎了。我还宁可你骗我、告诉我你其实没那么惨呢。”

柏朝笑了笑:“不惨,遇到你,我很幸运。走吧,我们回去了,再不走,全村的人都要过来看我们了。”

“等一下。”虞度秋蹲下,将手中的风车插入了土壤中,起身拍了拍手,“送给你妹妹,等到扫墓的时候,再给她买个更大更漂亮的。”

小小的风车不知疲倦地旋转着,直到他们离开很远,也能听到风中传来欢快的扇动声。

重新坐入车内,他们往下山的路开,逐渐汇入主干道,恰好路过刚才在山下看见的那段围栏。

柏朝没说什么,开出几百米后,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前阵子有在配合警方调查当年事故的起因,裴先勇总算招了——柏志明持枪威胁一个村民站在路中央,本想逼停我们家的车,结果那人看见车来了吓得乱蹿。我妈为了躲避他,不小心冲出了护栏。”

但即便没有发生车祸,一旦柏志明成功逼停他们的车,他们全家也难逃一死。

虞度秋看着他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思索片刻,说:“你其实不想带我来这里,也不想告诉我这些的,对吗?”

柏朝看似专心开着车,但嘴唇抿了抿,然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二十年来从未重新踏足过的案发现场,即便已经长出了生机勃勃的油菜花,掩盖了曾经的焦土与灰烬,可在柏朝眼中,那场触目惊心的大火恐怕燃烧至今,在心底烙下了无法磨灭的疤痕。

他不可能一下子抹除这道根深蒂固的疤痕,唯有花时间慢慢淡化它。

“对不起,害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我不需要你坦白什么了,你也不需要再面对这些了。”虞度秋轻声道,“裴先勇的案子开庭的时候我会派律师去,你不需要出席,这个人,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了。”

柏朝安静了很久,直到车子开下山,驶上平坦的马路,终于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宝贝儿。”虞度秋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手搭上他的肩膀,“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差个妹妹……我跟老周说说,让小果当你干妹妹,这不就齐了吗?”

柏朝被逗笑:“那保国岂不是和小果一个辈分了?”

“我管他什么辈分,只要你高兴,他当你孙子都行。”

娄保国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辈份岌岌可危,周毅也不知道自己女儿要认人为哥,两个人正闲散地坐在树荫下聊天,听见门口传来汽车的鸣笛,跑过去一看,柏朝刚停好车。

虞度秋指了指后备箱:“给你们买的。”

娄保国立刻扑到后备箱去,打开一瞧,傻眼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和小商品铺满了整个后备箱,小到口香糖,大到双层气球。

“少爷你这是……去抢劫小卖部了?”

“什么跟什么。”虞度秋大手一挥,“收拾东西回家,我们到后山郊游去。”

“啊?在家里郊游?”娄保国头回听说。

周毅:“没毛病,后山够大,还可以摘水果。不过少爷,咱们四个郊游会不会太无聊啊?”

虞度秋笑着:“谁说就我们四个?叫上小果和她的同学,还有斐华和公司的员工,他们愿意来的话就当带薪团建了,哦,还有纪队他们,如果他们不忙的话。总之越热闹越好。”

娄保国一听要邀请警队的人,立马来劲儿了:“我这就去联系!”

“啊,还有,叫上我妈和外公,我有事找他们商量,他们还没走吧?”

周毅:“没走呢,在壹号宫住着,贾晋照看着。”

“那就好。”虞度秋勾过柏朝的肩,满面春风,“走吧,宝贝儿,正式见一见我的家长。”

柏朝歪过身子,明知故问:“见过之后呢?商量什么事?”

“这还用说么。”虞度秋的声音中是浓浓的期待,“当然是把我们的娃娃亲彻底落实了。”

柏朝眼中瞬间亮起了光,看着他的侧脸,再一次,不动声色地用眼睛,一寸一寸,贪婪地吻过这张怎么也看不够的脸。

视线描绘到一半,却被虞度秋捕获,紧接着,一个温柔真实的吻落在他的唇角,伴随着一声低语:“还看什么呢……你现在可以直接吻我了,傻瓜。”

所有的凝望都有了回应,所有的失去都获得了补偿。

曾经熄灭的那点灯火再度亮起,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光落在虞度秋眼里,落在他的眼里,最终落在他们缠绕的视线里。

昨日不过是今日的一场回忆,今日,他们才刚刚翻开往后余生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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