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金屋藏狐狸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新添置的桌子和电脑上,方庭珩打个哈欠,坐在转椅上侧着身子看宽大红木办公桌后的人。

谢堂燕正襟危坐,衬衫扣子系到最上方,他平时穿衣风格放荡不羁,空着三颗扣子,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现在却像是参加什么政界高端会议一般,一丝不苟地全部扣好。他戴着耳机,一边听合作伙伴说的话一边点头,时不时发表两句意见。

“行,那就先这样,王董。”谢堂燕说,“遇到问题我再咨询你。”

电话会议进行到尾声,谢堂燕愉悦地敲了两下键盘,打出一个句号,抬手拿掉耳机,他看向方庭珩:“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喜欢你啊。”方庭珩大大方方地承认。

谢堂燕随手抓起一个橙子扔过去:“饿了就吃东西,别没事找事。”

方庭珩准确的接住橙子,拾起水果刀切成八瓣,咬了一口:“好甜。”顺手递给谢堂燕一牙,“你尝尝。”

谢堂燕叼着橙子看文件,惬意的眯起眼睛,香甜的橙子汁水沁了满腔,一个电话呼入,他接起:“喂,左总。”

左文涛说:“您好,谢董,出了一些事情,比较紧急,您现在有空吗?”

“有的,怎么了?”谢堂燕问。

“《山中来信》审核被卡了,那边说要改。”左文涛说,“说整个题材都不符合规定。”

“怎么不符合?”谢堂燕疑惑地问,“这剧本难道不是现实故事改编的?”

“是的,但就是不符合。”左文涛无奈地说。

谢堂燕沉默片刻,说:“我问问别人,晚点儿回你电话。”

“好的。”左文涛挂掉电话。

谢堂燕皱起眉头,三口两口吃完橙子,拨出号码,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电话通了:“姐。”

谢英卓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有个电影项目,过不了审。”谢堂燕放软语气,显得真诚又无辜,“真实故事改编的,他们非说有问题。”

“燕儿,文化系统的事,我插不上手。”无往不利的谢英卓第一次说自己办不到,她愧疚极了,“这方面是你大爷爷那一脉的人管。”

翻译过来,管文化系统的那帮人,是谢家三代中谢英卓的对手谢英来,也是上辈子和谢堂燕斗得你死我活的那帮人。

谢堂燕眉间闪过一抹厉色:“谢英来?”

“倒也不是,是他弟弟谢英回。”谢英卓说,“他们目前势弱,文化系统是他们最后的阵地。你之前的项目能上映因为题材还算可以,他们抓不到错处,这次肯定是让他们挑着错了。”

谢堂燕神色略微缓和:“谢英回的话,我还能去聊一聊。”他反过来安慰谢英卓,“姐,别担心,大不了把项目提送国外,在外面拿了奖回来照样能播。”

谢英卓笑起来:“你这么有自信啊?”

“有实力,没办法,我也很苦恼。”谢堂燕插科打诨。

“那好吧,我要开会了,挂了哦。”谢英卓说。

“好。”谢堂燕挂断电话,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

方庭珩有点慌,刚刚闲适的燕子怎么接了几个电话就蔫头耷脑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堂燕挠挠头,打起精神,对方庭珩说,“放心吧大侄子,哥一定让你有钱赚。”

“???”方庭珩哭笑不得,“差辈儿了。”

谢堂燕揉揉脸颊,重新拾起电话,拨通一个从来没有拨出过的号码:“喂,您好。”

“堂燕。”接电话的人声音温文尔雅,“自家人,客气什么。”

谢堂燕按捺着性子,小心翼翼地周旋:“回哥,《山中来信》那部剧……”

“啊——那部剧啊。”谢英回拖长腔调,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的项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打太极的手法堪比谢英来,谢堂燕真不喜欢政界人打官腔的模样:“是我的错,没提前跟回哥通个气儿。”

“燕儿啊,你看咱哥俩好久不见了,改天约个地方一起喝茶?”谢英回慢悠悠地问。

谢堂燕一看有戏,忙不迭地应道:“我早就想见回哥,不如明天中午,金丰茶楼见?我有个常年预留的包厢,临河,景色特别好。”

“燕儿有心了。”谢英回乐呵呵地说,“刚好我明天没事儿。”

“那……明天见?”谢堂燕说。

“好,明天见。”谢英回说。

挂掉电话,谢堂燕长舒一口气,抬头看见方庭珩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谢堂燕挑眉:“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方庭珩问,他比谢堂燕小三岁,即使天生聪颖,却没有谢堂燕这股子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七八年的经验和脸皮。他时不时逗弄谢堂燕一下,纯粹是谢堂燕忍让纵容,实打实落到解决问题上,他就是个刚走出大学没两年的青瓜蛋子。

“你真的是……”谢堂燕摇头叹气,牵着方庭珩的手腕拉到面前,捏捏大狐狸的腮帮子,“哪里叫麻烦,我是你金主啊。”他心里清楚,谢英回想找他,有一万种方法,和方庭珩没有直接的关系。即使《山中来信》过审了,谢英回依旧能用卡其他项目的方式迫使谢堂燕打电话给他。

为了缓解方庭珩心中的愧疚感,谢堂燕将这些分析说得更通俗一些:“《山中来信》被卡了,我二哥卡的,估计想找我商量点事。是我的家事,和你没关系。”

方庭珩盯着他,黝黑的瞳仁边缘有一圈棕色的浅光,平日里笑起来机灵得很,此时此刻专注地看人时显得深情温柔。他伸出手捏着谢堂燕的领口,一条腿跪在宽大的真皮转椅上,向前倾身。

谢堂燕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并未拒绝,他只是嫌方庭珩的动作太别扭,容易拧到腰,于是伸手把人拉进怀里。

方庭珩没有预料到如此轻易就能得逞,他被拉了个踉跄,重心不稳栽进谢堂燕怀里,抱了个结实。

“哈哈哈你轻点哎呦……”被一米八三的成年男子撞进怀里,谢堂燕差点当场拨打120急救电话,他把脑袋埋进方庭珩的肩窝哼哼唧唧,“你谋杀。”

“这是意外,意外要判得轻一点。”这时候了方庭珩还有心思开玩笑,他挪了挪身子,老老实实跨坐在谢堂燕腿上,闷笑着说,“我想唯美一点,是你拽我的。”

“是不是还得给你配上背景音乐和花瓣特效?”谢堂燕不服气地说,“还唯美一点,效率就是最终的目标,你知道你浪费一秒钟就……”

话没说完,就被方庭珩堵了个严严实实,用嘴。

谢堂燕熟练的调整呼吸,后来居上,将青涩的方庭珩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压制,他甚至悠闲地腾出一只手合上文件夹。

一吻终了,方庭珩憋得红到脖子根,他恼怒地控诉:“你不专心。”

“我有余力,是你太菜。”谢堂燕安抚地亲亲大狐狸的鼻尖,“你太重了,起来。”

“……”方庭珩讪讪地站起来,沮丧地坐回自己的椅子,扶着桌子转了两圈,一条腿撑了一下地板滑到谢堂燕桌前,隔着宽大的红木办公桌眼睛亮亮地问,“男朋友?”

谢堂燕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方庭珩换了个称呼,严肃又郑重:“堂燕。”

“哎。”谢堂燕被方庭珩的模样可爱翻了,在他眼里,方庭珩就是一只尾巴摇成螺旋桨的赤色大狐狸,蠢兮兮的,像只傻狗,果然犬科都是一脉相承的。

“我想亲你。”方庭珩提出要求。

“我差点被你压成标本。”谢堂燕没好气地说,“下班再亲。”

谢堂燕和方庭珩身量相当,站起来一样高,这种突然袭击一天来一次就足够。被大狐狸亮晶晶的眼瞳看得心慌,谢堂燕揉揉太阳穴,退了一步:“过来,赶紧亲。”

方庭珩高兴地凑过去,嘴唇轻碰谢堂燕的脸颊,笑得见牙不见眼,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好甜。”

谢堂燕敛下眉眼,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温柔。上辈子和这辈子,前后两世,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笃定的心绪,仿若摇摇晃晃的飞机终于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航线,他不敢果断的夸口说方庭珩就是他这辈子的归宿,但他可以坦荡的承认,方庭珩带给他的,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

谢堂燕是个幸运的人,出生时有谢彦和孙乐安这样一对恩爱的父母,成长的道路上有谢英卓和边修平保驾护航,即使执念成魔酿下恶果,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现在的他二十七岁,收获了两次人生中唯一一个带给他快乐并让他心动的人,何其有幸,令人艳羡。

“堂燕。”方庭珩扎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你明天去见谁?”

“谢英回。”谢堂燕伸手,“给我一颗。”

方庭珩把装满草莓的盘子放在红木办公桌上:“你从没跟我讲过你家的事。”

“我很少和他们来往。”谢堂燕捏了一颗草莓,“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搜一下京城谢家。”

“……你是京城谢家的人?”方庭珩惊讶地问,“我以为你只是经商。”

“我就只是经商。”谢堂燕满不在乎地说,“你知道谢家?”

“知道一点。”方庭珩摆摆手,“我离家出走之前知道的。”

谢堂燕没当回事,他偏头问:“晚上吃什么?”

“我们去约会吧?”方庭珩提议。

“你这情况怎么约会?”谢堂燕嗤笑一声,“被狗仔堵在电影院还是被堵在公园?”他怜悯地看着大狐狸,“别想了,阳台半日游考虑一下。”

“……”罪魁祸首将脑袋埋进胳膊肘里,露出一撮顽强不屈的呆毛迎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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