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没有人会像他

“霍千帆先生的侄子,霍岚,您代替霍千帆出席是吗?”侍应生检查完邀请函,端上职业化笑容道,“请进。”

郁风晚穿着修身黑色西装,迈步走进了窦家晚宴的大厅。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边缘,确保硅胶皮没有翘起来。

因为容斯言的脸已经被许多人看见过了,一年前,他去找医生恢复了“郁风晚”的容貌,有短期外出行动就会戴硅胶面具。

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戴面具,是因为硅胶面具虽然逼真,但是过于贴合皮肤,长期戴的话脸部会红肿瘙痒。

离宴席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大厅里人还不是很多。

他悄声走进洗手间,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身侍应生工作服,迅速混入端着餐盘的侍应生当中,熟练地和他们交谈套近乎,自我介绍说是新来的侍应生,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冯家少爷啊,一个小时前就来了,在四楼打台球呢,”一个侍应生忿忿地告诉他,“刚才阿峰上去送茶,不小心弄脏了冯少的裤子,被连扇了十几个耳光!这群杀千刀的有钱人……”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厌恶。

郁风晚:“其他人就这么看着他被打?”

侍应生:“后来小姐听见动静,上楼来了,姓冯的就没再打了。小姐挺生气的样子,这不是打我们窦家的脸么,但是碍于姓冯的是客人,也没说什么。”

郁风晚猜测,“小姐”就是今晚生日宴的主角,二十五岁的窦海棠。

半小时后,冯达旦从楼上摇摇晃晃地下来,站在大厅中央,和熟人谈笑风生,皮带勒不住裤腰,稍一放松就感觉裤链要崩掉了。

他的裤脚有些暗色痕迹,应该就是被弄脏的部位,估计找不到尺寸合适的裤子换洗,只好勉强穿着。

郁风晚思索着,该现在动手,还是等晚宴结束后再找时机。

现在大厅里人太多了,不太好下手,要是等结束了,又怕夜长梦多。

他把手藏在裤兜里,刚将9mm口径的微型超紧凑手枪摸出来,大厅里灯光一暗。

晚宴开始了。

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裙、头戴CHAUMET银色王冠的女孩子从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身材窈窕皮肤白皙,妆容明艳动人。

她就是今晚的主角,窦海棠。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的灯光和目光都向她汇去,其他地方变成了一片黑暗。

随着窦海棠开始讲话和致谢,场下逐渐热闹欢腾起来。

这倒是个好机会,郁风晚心想。

他不易察觉地在人群后方移动着,因为人群比较拥挤,没办法上前,只能尽量找寻适合瞄准的空隙。

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有百利甜吗?”

郁风晚一惊,回头一看。

竟然是沈麟的孙子,沈琼。

上一次见到沈琼,还是在沈家庄园的时候,沈琼得知他和陈岸关系暧昧,嫉妒得当场折下树枝来抽他,要不是手臂挡着,差点把他的面具抽下来。

想到陈岸,郁风晚微微有些发愣。

沈琼不耐烦道:“酒!”

郁风晚:“……没有百利甜,只有白葡萄酒和淡朗姆酒。”

沈琼仍旧是那副娇生惯养的模样,脾气比之前似乎还更大了点,见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直接喊助理大晚上开车出去买百利甜。

郁风晚的计划意外被打断了。

沈琼不知道抽什么风,等酒的过程中太无聊,就开始盯着他看:“你长得真丑。”

郁风晚摸了一下硅胶面具的边缘:“……抱歉。”

沈琼:“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来窦家多久了?”

“你一个大男人,年纪轻轻跑来给人当仆人,不觉得虚度人生啊?”

“你交得到女朋友吗?”

“窦海棠那王冠可不便宜,你工作一辈子能买得起里头一颗蓝宝石吗?”

郁风晚:“……”

他有些烦躁,沈琼这样的人是最麻烦的,因为从小被宠溺太过,做事任性妄为,没有任何规律和条理,就很容易制造出意外。

但是他又不能强行离开,那太惹眼了。

沈琼又盯着他说了会儿有的没的,沈麟终于过来把他喊走了,让他去给窦家二老敬酒。

郁风晚手背微微绷着,低着头,不去看沈麟,也不开口说话。

等二人终于走了,郁风晚松了口气,抬起头寻找冯达旦。

恰在此时,大厅里的光线亮了起来。

窦海棠举着话筒,满脸幸福道:“接下来,我要隆重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

旋转楼梯上慢慢走下一个身材颀长、肩宽腿长的男人。

一瞬间郁风晚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旋即他就听见了沈琼难以置信的尖叫声:

“那是——陈岸!”

郁风晚猛地抬起了头。

锐利的五官,鼻梁高挺,皮肤黝黑,嘴唇微薄。

尽管比从前清瘦了些,肤色似乎也白了点,那依然是他一年来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一张脸——的确是陈岸没错。

郁风晚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

裤兜里握着的袖珍手枪,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指缝间滑了下去。

消失了一年的……

陈岸?

未婚夫??

窦海棠的未婚夫???

大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宾客们来之前只知道这是窦海棠的生日宴,并不知道她会宣布自己的未婚夫,而且未婚夫竟然还是失踪了整整一年的槿城金融圈新贵陈岸。

有人猜测他是生意做得太大,被仇家盯上,暗中谋杀了;也有人猜测他是不想招惹是非,所以逐渐隐退。

陈岸失踪后,陈家报了警,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悬赏金额令人咂舌,但是毫无线索。

大家于是笃定了,看来陈岸一定是招惹了仇家,暗中被害了。

如今他居然出现在了窦家小姐的生日宴上,还成了她的未婚夫!

窦海棠看到场下的混乱,神情有些茫然,在问询得知事情原委后,露出了然的笑容,道:“大家可能误会了,他并不是什么陈岸,而是我的中学同学,周一航。”

“我们从中学起就互有好感,恋爱长跑这么多年,终于决定订婚了。”

“如果你们把他误会成另一个人,那应该是碰巧吧。这世上有六十多亿人,难免有一两个容貌相似,”她调皮地眨眨眼,道,“而且他也不是金融行业的,是学计算机的。”

这么一说,许多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仍然有几个人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比如沈麟,比如沈琼,比如看起来快要炸了的冯达旦。

冯达旦的脸色几乎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要不是这是窦家的场合,他可能立刻就冲上去抓人了。

郁风晚觉得有些恍惚。

他看着台上那个矜贵优雅的英俊男人,明明是那么熟悉的面孔,现在却在对另一个女孩微笑,宠爱,极尽温柔。

耳中只能听到沈琼尖利的反驳:“不可能!他就是陈岸啊,我还能认错?!”

郁风晚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思考,几乎是立刻就改变了方案计划。

他走到沈琼身后,在沈琼又一次暴跳如雷的时候,假装无意伸出了脚。

砰的一声,沈琼被绊倒在地,价值六位数的卡地亚手表嗑在地板上,表盘应声碎裂。

这下沈琼算是有了发泄怒火的对象了,从地上爬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就要揍。

他要揍的时候,郁风晚却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台上的人。

明知道自己这副面容,就算真的是陈岸也认不出来,还是无法克制地向他看去了。

陈岸,不,周一航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窦海棠的声音却比他更快。

窦海棠厉声喝道:“不准打人!”

她提着裙子,气势汹汹从台上走下来,说话礼貌得体却不容置喙:“这是我们窦家,佣人犯了什么错误,我们自会处理,不劳烦沈少爷动手了。”

局面僵了一僵。

窦家父母过来打圆场,沈麟再三道歉,让下人把沈琼提前送回家去了。

沈琼一边被抬走一边拳打脚踢,哭着喊着要和陈岸相认。

其他人对沈琼的刁蛮早有耳闻,如今得见,算是有了谈资,纷纷揶揄窃笑起来。

沈麟脸上无光,等把事故处理完毕,很快也找借口提前离开了。

当晚最后一个走的是冯达旦。

他试探着前去询问窦海棠:“你未婚夫呢,刚才还在呢。”

窦海棠把玩着手里的宝格丽钻戒,漫不经心道:“他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冯达旦:“真的不是陈岸?……我以前和陈岸是同学,看到他,真是吓了一跳呢。”

窦海棠皮笑肉不笑:“我未婚夫叫什么,冯少爷还能比我更了解?”

一句话堵死了。

冯达旦别无办法,只能咬牙告辞离开了。

郁风晚站在角落的阴暗处,手背在背后,看着这个漂亮凌厉的女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窦海棠在他身前站定:“你知道沈琼那手表多少钱么。”

郁风晚:“不知道。”

“三十万,”窦海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先帮你垫付了,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要不眠不休在我家工作三年,而且是免费打工。”

她不是商讨的语气,而是命令。

郁风晚松了口气,面上却还要保持震惊难过的表情:“……好。”

窦海棠优雅地转过身,和女佣边走边说话,让准备些水果红酒送到房里,等会儿要和周一航一起看电影。

郁风晚从她的话语里捕捉那一两个让他心跳如鼓的词,“未婚夫”“周一航”“他”。

其他人可能会被说服,但他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确定——那就是陈岸。

不凭别的,就凭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凭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抵死纠缠。

过去的一年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度过的,连他自己都浑浑噩噩,记忆模糊。

可那种感觉却是真实的,身如浮萍,摇摇晃晃,不知何处归去。

他站在悬崖边上,随时就会被风吹落悬崖,粉身碎骨。

那道“风”,就是陈岸。

现在他重新活过来了。

没有人会像他,没有人是第二个他。

其实窦海棠在前文里出现过,估计没有人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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