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 男人哭吧不是罪 |

结果这一晚,他们一共做了三次。

一次在沙发上,第二次在墙壁上,第三次在浴室里。

更精确一点说,他跟陆洐之都射了四回,到最后真是不同程度的腰酸脚软,精液没结块,倒是稀薄地变成了水液,铃口处酸酸麻麻的,更不要提乔可南被使劲插入,蹂躏得一片红肿的小肉穴。

乔可南四肢无力地瘫在陆洐之床上想:那什么Sexy in the shower,该不会连同屋内陈设一并卖掉了吧?没的话赶紧装一装,有那个实在省力不小……

陆洐之拿了罐乳液走进来,倒了些在手心里,将之细细搓热,抹到乔可南的腰背上。青年那儿正酸疼得厉害,刚刚在浴室里他几乎被人九十度往后折,腰没断真是奇迹。

看来他有练瑜珈的天分。

陆洐之几乎把他全身都按摩遍了,乔可南哼哼唧唧地享受。

男人看著他这副慵懒的模样,内心里有很多情绪在涌动,主要是很想把这人牢牢地按入怀里,恣意宠爱。陆洐之把一身乳液香气的他抱住了,觑了眼自己左手腕上的佛珠,感慨道:「如果我这辈子求不到你,只怕就要出家了。」

乔可南原本昏昏欲睡,听了他这句话,忍不住翻白眼。「寺庙才不会收你这种六根不净的人,你别小看佛祖了!」

陆洐之哭笑不得,却没法否认。信仰不该是为了「求」,而是要能放得下「求」,他却是为了求得而祈祷,这早已偏离了佛家的宗旨。

可他还是很感谢,不管那神啊佛啊是否真实存在,至少他衷心期盼的这个人,如今确实地在他的胸怀里了。即便两人目前的关系,还不算真正的完满。

陆洐之想了会儿,打开床头柜第一格抽屉,把一样东西搁到了乔可南面前。「拿去吧。」

他口气隐隐有种讨好。乔可南定睛一瞧,是把钥匙。

他瞥了陆洐之一眼,摇头。「不用了。」

陆洐之脸上表情不掩失望。

他加大了拥揽的力道,几乎是带点儿哀求地道:「收下它,这一次……相信我。」

他晓得自己先前违约的事给乔可南造成不小的阴影,对於那件事,陆洐之不打算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错了就是错了。他只能一直一直不断地释出真心跟诚意,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可惜目前来说,收效甚微。

乔可南瞅了他一眼,很坦言:「我没办法相信你。」

陆洐之:「……」

说罢,乔可南翻了个身,没再让自己去看男人明显低落的神情。

他说:「至少现在还不行。」

陆洐之不说话了,乔可南也没说,钥匙最后被人孤伶伶地搁置在床头柜上,无人触碰。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

那么近,又那么远。

◎     ◎     ◎

后来林哲笙真的跑去联谊了。

因为其他人的不捧场,他只好跟另外事务所的律师们搭夥,下场是……「呜呜呜呜,今晚你们两个都不许跑,陪我去死去死!可恶,我要去KTV唱到爽~~」

乔可南和许律师无奈地相看一眼,女律师家里有小孩,逃过一劫,林哲笙眼前的状态完全无法以理智沟通,看来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催叽咧无人洗赛~青分耶所在,烧酒叽杯两杯三杯,当作系秋葵~~」

「八郎耶性命~系框金又包银……」

「黯淡酒店来~逼伤瞎郎哉~痛苦吞~巴~来~~」

「放手去爱~海阔天高~呜凹~喔喔喔喔~~耶~~耶!」

乔可南:「……」

许律师:「……」

林哲笙万分投入,一手啤酒一手麦,唱到破喉,两个被强硬拉来作陪的男人无奈到无以复加,一边忍受噪音,一边自顾自闲聊。

乔可南:「其实哲笙哥人也不错,你女朋友那儿有没认识的女生,介绍介绍?」

许律师喝了口啤酒。「都有伴了,你呢?」

「我?」

「学长说你也有女友。」

「喔……不适合吧。」乔可南乾笑。若是男人的话,他倒是有很多人可以引介,但林哲笙摆明是个直的。

许律师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会,没多说。乔可南也不敢继续这话题了,专心吃水饺。

不得不说,这许律师跟他哥长相虽属完全不同的类型,但这样看著人心底不知在想什么地笑时,便能教人深切地感受到血缘的奥妙。

「你们两个,不许丢下我自己聊天!」林律师不依了,他搁下麦走了过来,一口两口抢走了乔可南的水饺。「唉,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爱妻爱家,不赌不嫖,为何没人要咧……」

乔可南和许律师对看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因为你太啰嗦了……

结果这天唱了快三个多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乔可南终於有幸能离开KTV包厢(恁娘咧,厕所设在包厢里,干!)。林哲笙啤酒套威士忌,喝了半醉,乔可南和许律师一人扶一边,把人拖到KTV外头,准备叫车。

乔可南向许律师道:「车号是9527……」说完,身后便出现了另一票人,他侧身避开,不料看见了一张万分熟悉的脸──废话,同住了快三年,能不熟吗?

乔可南:「苏沛?」

苏沛一愣,转过头来。「Joke?」

旧情人相会,两方表情都很惊讶,人生何处不相逢……乔可南叫的计程车到了,许律师撑住了林哲笙,大方道:「你朋友?我送学长回去就好。」

「呃……」乔可南觉得这太不厚道了,天下最难送的不是神,而是醉鬼。

倒是许律师已经爽快地把人扔进车里,朝乔可南挥了挥手。「明天见。」

好吧。乔可南跟许律师道别,转过身,苏沛仍站在那儿,他墨黑色的瞳仁在邻近建筑的霓虹灯下一闪一烁,脸容绽开一抹炫丽的笑来。「好久不见……找个地方聊聊?」

乔可南想了想,没拒绝。

对於苏沛,他骨子里还是存了一点保护者的心思,始终无法说出狠话。

乔可南也很诧异自己此刻的冷静,早两年看到苏沛或许他会有些排斥反应,现在……倒真是啥都没了,当然更不会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乔可南:「前头好像有间二十四小时的店。」

苏沛点点头,两个人一并走,乔可南手机响了,哆啦A梦的主题曲铃声,是陆洐之。

乔可南接起:「喔,结束了……对,在那里。不了,我遇到朋友,要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一下。」看到店了,乔可南移开话筒,朝身边人道:「苏沛,这间可以吗?」

店外观很破旧,但这时段也没别的可选。苏沛同意,乔可南朝手机里道:「就这样,掰。」他挂了电话。

苏沛秀润的眼微微眯起。「你男友?」

乔可南想了一会。「嗯。」说实话,他跟陆洐之现今仍不算那种关系,可他直觉不让苏沛知晓自己单身比较好。

这大抵是一种幼稚的不服输心理吧?我才不会吊死在你这棵树上呢,哼哼。

店虽老旧,还好内里装潢整洁,里头弦乐飘扬,对听了一晚上嘶吼的乔可南来说,非常救赎。

苏沛点了曼特宁,乔可南点了水果茶,苏沛依旧是那副温婉乾净的样子,他头发削薄了些,戴了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整体打扮很有读书人的文雅气息。

一开始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两人简单聊了各自的概况,饮料端上桌,乔可南喝了一口,好在味道不坏,苏沛似乎也挺满意,露出了和缓的笑意:「对了,我要出书了。」

「真的?」乔可南听了,眼睛一亮。「太好了!恭喜你啊,你一直以来不是很想出书嘛……」

见乔可南真心恭贺的样子,苏沛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心情瞬间明朗起来。「你记得啊……」

「当然。」呃,话这么一说,气氛就不大对了。乔可南摸了摸鼻子,喝了几口茶。「书出了我会记得买一本。」标准台词。

「别,我送你就行。」标准回答。

怎么送?两人沉默了会,很有默契地没把这话题延续,苏沛大概是有话憋很久了,直到整杯咖啡见底,他才抚著空杯幽幽道:「那时……我很抱歉。」

那时?哪时?乔可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浮现那首很经典的英文歌: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it's too late~~哦喔喔~~

怎感觉他到这把年纪一直在被人道歉?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苏沛:「我只顾著自己,完全没考量你的感受,我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伤害……」说著,他居然哭了。

靠杯。乔可南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苏沛过往虽有点娘气,本质上挺坚强的,如今摘了眼镜,说哭就哭。乔可南措手不及,左右张望,所幸这时段咖啡店基本没啥客人,他心想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我也很想哭啊……

总之,先哭就赢了。乔可南只好递卫生纸,拍了拍人家的肩。「没事了,我很好、你很好……」唉!

男人哭吧不是罪,好不容易苏沛情绪稳定下来,乔可南松了口气。

苏沛似乎也很不好意思,一时无话,乔可南取了帐单。「呃……我们走吧。」

苏沛:「嗯。」

两人走出咖啡店,苏沛眼角仍是红的,他勉力朝乔可南一笑。「能再遇到你,真好。」

乔可南:「哦。」

苏沛看望乔可南平淡的反应,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他叹气:「不过对你来说,遇到我应该觉得很倒楣。」

「并没有……」

「没关系,我知道。」交往过三年,曾是彼此最亲密的人,苏沛太清楚乔可南对待人的方式,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决计是全心全意,半点不出神,眼下却显然把他当作陌生人,言语上滴水不漏,不给人丝毫缅怀过往的机会,甚至到两人要告别了,也没询问他联系方法。

大概连非死不可的按「赞」都不大愿意吧。

苏沛没有埋怨的意思,这几年他自觉始终欠这人一个妥当说法,可直到实际出口,才意识到那有多苍白,硬塞的抱歉就像把吃不完的食物推到别人面前,爽到我甘苦到你,何必?

「谢谢你,我走了。」

「嗯。」乔可南没说要与他同行──即便他们或许都要搭捷运。

他看著苏沛仍旧纤瘦的背影,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彷佛化成一团雾,被夜风一吹就散。

包含那些一度很美好的记忆,它们都远了,从他的生命中淡出,领了便当离去。他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现在却完全想不起那是怎样的感觉了。

他思绪一时有几分茫然,处在那儿呆了一会,正转身,就看见街角的花圃边,坐著一个男人。

陆洐之。

乔可南嘴张大,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忍住揉眼冲动(也太老梗),再三确定那不是霓虹灯塑造的幻影,他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陆洐之沉黑的眸睇著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激越的情绪里,没说话。

来了多久?看到他和苏沛了?

乔可南低头一睐,看见满地的烟屁股,很好,这下啥都不必问了,答案显而易见。

陆洐之烟瘾可大可小,取决於他烦心程度。乔可南有时会想,自己倘若真与这人在一起,得记得预先买几份防癌险。

「你别丑化市容。」乔可南从口袋里掏出面纸,把地上的烟蒂一个个捡起来,包在里头塞给陆洐之,指指不远处的垃圾桶。「去,去丢掉。」

陆洐之表情幽暗难喻,但仍乖乖接过了,连同嘴里那半根烟扔进垃圾桶里,走了回来。

「你来接我的吧?走了。」乔可南很自动地走向他那台奥迪,陆洐之开了锁,两人各自上车。

一到密闭空间,乔可南更加清楚地嗅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菸味。他掐住鼻子,还不及抱怨,陆洐之便又快又狠地吻了下来。

青年手指戳到鼻头,疼得张嘴,男人的舌一下子侵入,乔可南试图挣扎。「你……你嘴好臭!」

他抱怨,陆洐之没理,简直是不要命地吻。

乔可南最终被亲到只能哈啊哈啊地努力汲取氧气,索性软下身子,任由男人恣意侵占。

陆洐之意识到他的不抵抗,悚然一醒,他抽开身,迎上青年一双眼目,饱含不满地瞪视过来。

男人吓到了,他心里一颤一颤地疼,抱住乔可南,低首埋在他颈脖里。「别这样……」

他低喃,语调很苦。

乔可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到底谁才别这样?

他没有把陆洐之推开,也没伸手回抱,两人分明很贴近,却仿佛各自处在不同空间里,这是陆洐之最害怕的……他不后悔自己放弃了曾有的追求,一开始希冀的不过是这样,可他本质上是个贪婪的人,他要乔可南的亲近,更想要他的心……

他改了,真的改了,他可以不要青年付出全部,只要一点点就好,让他觉得人生有盼头、觉得自己会得到回报,这样就够了,剩下的所有问题,通通由他一肩担负,把路铺平。

但是,他需要青年给他信心。

给他信心,跨越一切,两人可以重新靠近。

陆洐之抱了他很久、很久,乔可南都没有反应,直到男人绝望得快死了,乔可南终於吁口气,伸出手,拍了拍陆洐之的肩。

一如他刚才在咖啡店里对苏沛做的那样……又不太一样,多了一点儿缱绻的温柔。

真的是一点点,可陆洐之感知到了。

他心绪平稳下来,松开箝制,把窗户打开,按下空调,让车子里的菸味消散。

「……对不起。」他忽道。

这不讲还好,一讲,乔可南就怒了。「你们一个个都在甩了我一巴掌后对我说对不起,我到底凭什么要接受?」

乔可南愿意抱怨,那是好事,至少他把你当自己人。

陆洐之勾了勾唇,改口道:「我爱你。」

乔可南瞬时噎著。靠,居然来三字妖言?

但他确实没再说什么话了。他无法否认,这三个字,多少有点儿敲动了他。

因为陆洐之这样的性格,对不起、我爱你,都不是属於他字典里附属的词汇。

那是后来更出来的,新的版本。

乔可南吐了口气。「我在KTV外偶然遇到他的。」他说。「我们很久没见,他找我聊聊,就是这样,我没别的感觉,连他有没非死不可都没问。」

男人沉默很久,终於应了一声。「嗯。」

陆洐之会紧张苏沛,不是没道理的。

除他以外,乔可南这辈子动过心的人,就只有苏沛。

他和那人的立场太类似,乔可南愿意给自己机会,代表另个人和自己同样拥有,陆洐之一听到电话里那个名字,整个人都慌了,不管不顾地开车追来,他运气好,当真发现了人。

他坐的位置大略可以看到两人互动,於是越看越心乱,苏沛完全是乔可南喜好的类型:清秀、温文,陆洐之为按捺住一把火烧了该店的冲动,只得让烟一根接一根,平复烦躁。

那个人居然哭了?什么烂招……呃,他好像也用过。

看乔可南拍他肩膀,温柔安慰,陆洐之更是嫉妒得挠心,当初他可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甚至还亮出戒指,说他已婚……陆洐之看著、想著,胸腔便一阵猛烈的疼,他被烟呛到喉咙,咳了出来,那闷闷的感觉,令他眼眶隐隐有点儿发酸。

他捻熄烟,按著手腕上的佛珠,心道:不,祢不能这样。

好在神佛像是听见了他的祈祷,两人亲昵的举动就此为止,他们走出了店,可由他这个角度,看见的是乔可南貌似依依不舍的背影,陆洐之连出声都做不到,他很害怕,乔可南会追上去……

终於,乔可南收回目光,转过了头来。

然后,发现了他。在他迎向自己的那一霎,陆洐之几乎要为神佛的慈悲下跪了。

有时午夜梦回,陆洐之也会怀疑自己为何非要这人不可,好像某种命数,陆洐之从前不信这个,而在信仰佛法以后,反倒觉得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

就像很多年前的圣诞节里,那人温柔地伸出手,给他递来药片,令他感受到了热与暖,便立定了他之后动心动情的基础,注定要为这人卸下武装,软化一片冷硬心房。

如同师父所言,他此生执迷过甚,如今彻底没了对事业的追求,仅剩那人的温度是他仅剩的唯一依归。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那是他的劫,必须要渡了,才能突破迷障,看清真正的需求。

所以,他来还了。

直到还透为止。

这是他的业。

心甘,情愿。

◎     ◎     ◎

乔可南回到了家。

他身上满是在KTV沾到的酒味,以及陆洐之身上的菸味,他进浴室洗澡,扭开水、抹肥皂,一边抹一边忍不住想:苏沛跟那个人,究竟本质上有何不同?

他们同样是他曾悉心相待的人,却都做了令他很痛的事,可是对於苏沛,他是真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了,不仅没留恋,就连埋怨也无。

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外头门铃响了,乔可南一愣:这时间会是谁?

他洗头洗了一半,门铃还在持续。干,你最好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

乔可南匆忙把肥皂泡冲掉,抓了件浴袍套上,他冲出去按下对讲机,「喂?哪位?」

陆洐之:「我忘了东西。」

「蛤?」乔可南一头雾水(事实上的确一头是水),他又没请陆洐之进来过,应该是「你忘了东西」之类的才正确吧。

不过想了想,乔可南还是开了门。

他猜陆洐之有话要说,而自己这副模样决计是无法到楼下听讲的。

等陆洐之上楼期间,乔可南拿了毛巾擦拭头上水珠,不一会儿门打开,陆洐之进来了,这还是两人认识至今,男人第一次进到他屋子里来。

乔可南哼哼笑。「你最好是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陆洐之见他一身湿漉,大抵也明白他刚才在干么。「你可以先去洗完。」

然后留你在我这屋子里?乔可南很想哼两声,他这儿又不是样品屋,但看陆洐之真的很想参观的表情……算了。「好,我先去洗。」

乔可南搁下他回到浴室,重新把水扭开,赫然想到自己对陆洐之的态度和对其他人大不相同,换做别人,他绝对无法把人就这样搁著,自己做自己的事,更遑论言语那般不客气。

他不得不承认,陆洐之委实得到了他一部分的信任。

洗好澡走出浴室,陆洐之等在客厅里,他很自然而然地接过乔可南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这种被人悉心服侍的感觉无论如何就是好,陆洐之看著他那副很享受的样子,沉吟著开口:「你有间空房间……」

「哦。」那是以前苏沛的工作室,大小、采光,各方条件都很好,苏沛走了就空下来了。

「你没想过找人分租?」

「怎么找?」乔可南好气又好笑地抬眸,瞥他一眼。「找男的还找女的?」

陆洐之:「……」

乔可南不是没想过,问题他是同志,找女的虽好一些,但各种问题还是避免不了,EX:女生交了男友要怎办?想了想,索性空置,他不富有,却还不至於非赚这笔麻烦钱不可。

陆洐之看著他,好像在说自己就是那个适当人选。

乔可南懒得理他的司马昭之心,只问:「你到底忘了什么东西?」

「这个。」陆洐之从口袋里掏出半包菸,红色的Marlboro。「替我处理它。」

乔可南:「?」

「我要戒菸了。」

乔可南瞠大了眼。陆洐之是百分之一千的菸枪,他可以一天不喝水,却不能一小时不抽菸。

乔可南看望他递来的那包菸,心里很震盪,他瞅著陆洐之,对方的眼神很坚决,不似在说笑。

也对,这男人根本不懂玩笑的。

乔可南:「这是在那句『对不起』后的补偿?」

陆洐之没回答,但答案应该是了。「你吸多少年了?」

陆洐之想了想。「二十五年。」

「哗,有够不良。」

陆洐之笑了声。「那时想抽得不得了,还去捡老师抽过的菸屁股;或是帮人跑腿,跑到腿都快断了,才得半根……」

他太需要一个发泄苦闷的渠道,尼古丁是帮助他镇定心神的伴侣,乔可南知道,这男人远不如外表看来的那般坚硬、坚强。

「抽了二十五年,确定要戒?」乔可南说:「我们认识不到五年。」

「你会陪我陪得比菸更久。」陆洐之道,又怕乔可南不悦,加了一句:「不问身分。」

「行了。」乔可南一笑,接过那半包菸,一个投篮,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像是把这个男人身上的一团阴暗,也扔掉了。

乔可南心脏怦怦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尖回来了,缓慢又急速。此刻,他脑中莫名浮现《北斗神拳》主题曲:You are Shock!心跳因为爱而加速。You are Shock!我的心跳也因而加速。遗忘了未来,你那遗忘了微笑的脸庞,绝对不是我乐见,把爱找回来吧。

把爱找回来……

什么跟什么。

他哭笑不得,呼了口气,原先想不通的问题,现在隐隐有了解答。

苏沛的「对不起」,很苍白、薄弱;陆洐之的却包含了千斤重担,他真心忏悔,极力补救,使劲解数疼他、惜他、宠他,他为他放下的不只是抽菸这个恶习,甚至是自己筹画了一辈子的道路。

人家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渣攻回头,圣母在岸。乔可南自认并非圣母,纯粹是……

他按了按心口,心脏跳动的频率骗不了人,他确实为这个人心动、情动,所以他愿意给陆洐之机会,苏沛却已毫无可能。

乔可南指尖拂过他手腕上的佛珠,问:「如果求不到我,你真的会出家?」

陆洐之:「会。」

乔可南笑了。「正经的寺庙肯定不收你,你只能去做神棍了。」

所以,不让这人为虎作伥,应该也算自己的功德吧?

他想开了。

说到底,他对陆洐之,终归还是脱离不了那个爱字。

因为有爱,不想别离。

否则太苦、太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