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到家里的时候没有人。

整幢房子漆黑又沉静。

顾慈然在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了一盒巧克力。

下面压着张便条:出差,勿念。署名是“哥哥”。

顾慈然把便条和巧克力一起放进了柜子里,然后给佣人发消息让她最近先不用过来了。

出差挺好的,他想。

他刚好想要好好静一静。

一个人的安静。

或许在长久的独白里,他才有勇气窥视自己。

回来时一身酒气,睡觉前他随意冲了个澡。

顾慈然站在浴室明黄镜子前看自己,他越看越觉得自己其实跟项辙长得并不像。

或许是年纪还小的原因,他整个人依旧是柔和的,属于男性的硬朗锋利在他身上并没有太深刻的体现。

而项辙,成熟温和气质之下,他还拥有一双攻击性很强的凌厉眼睛。

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怪不得那个叫彭郁筹的男人会骂他,而不认为他们是兄弟。

他们或许都长得像自己的妈妈,只继承了项震葵很少的基因。作为兄弟,血脉给予他们唯一一点相似之处,大抵是嘴唇都有若有若无的上扬。

顾慈然意料之外的失眠了。

酒精并没有将他及时拉入梦乡,反而将他拖进思绪的深渊里。

他控制不住地遐思,根本做不到不去乱想,像被幻术操控一样。

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好的坏的都有。希望的害怕的,热爱的恐惧的,纷纷不经意地交替出现。

顾慈然叹了口气用被子将头盖住了,整个人隐没在寂静幽长的黑暗里。他在宽大的床上缩成那么小的一只,将自己紧紧抱住,他凸起的脊梁骨在薄被下脆弱起伏,那么瘦削,又那么孤单。

他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

因为身世跌宕,因为年少不幸。

他总能轻易接收别人的信号,友好与厌恶,一眼辨明,不会再去讨人嫌。他不聪明,可是他很会看脸色的。

不过一开始他并不敏感乖巧,小的时候他也调皮捣蛋。

他曾经把顾清敏养了好久的仙人掌拔得光秃秃的,落了阳台一地的刺。后来被他妈妈责骂,只好拿着比他人还高出半个头的扫帚边哭边扫。

他也曾经偷懒写流水账作文,说相声似的报菜名凑字数交作业,最后在顾清敏的逼视下,哭哭啼啼又多写了五篇。

突然长大是什么时候呢?

其实不是十五岁,或许就是三四年级,从同学们都知道他没有爸爸那天。

嗯,然后他就讨厌上学。

他一直在找寻有没有能够栖身的空地,看可不可以用来避一避,躲一躲。

可惜一直没有。

他遇到很多事都想躲,比如今晚他因什么而哭。

顾慈然将被子拉起来了一点,因为他想起来这样睡,不好。

这大概是项辙作为哥哥,唯一教给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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