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布朗

四月八日

西莫尼尼上尉，我今晚读了您气呼呼的笔记后，决定效仿您的样子，开始近乎无意识地写作（虽然我没有盯着肚脐眼看），让我的身体借由我的手，来决定回忆起那些被我的灵魂所忘却的事情。您那位弗洛伊德医生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布朗……我看见自己正和他在巴黎市郊的一座教区教堂前散步，又或者是在塞夫尔？我记得他正在对我说：“补赎对我主犯下的罪过，还意味着担负起这些罪过。犯罪可是一项神秘的重任，需要尽可能地去认真对待，其目的是彻底祛除魔鬼要求人类背负的邪恶，为我们那些最软弱的、无力驱除奴役我们的邪恶力量的兄弟姐妹卸下这一负担。您见过在德国刚刚发明的那种捕蝇纸吗？售卖糕点的人会用到它。他们把一条绳带放在糖蜜中，浸湿后悬挂在橱窗内的蛋糕上方。苍蝇被糖蜜吸引过来，被绳带上那种黏黏的东西俘获，然后就这样活活饿死，或是在绳带被丢进水沟时淹死。您瞧，补赎罪过的信徒应该就像这张捕蝇纸一样：将所有的恶行吸引到自己身上，从而在日后能对它们集中涤罪。”

我看见他身处一座教堂，站在祭坛的前面，需要为一名现已被魔鬼控制的虔诚的女罪人“涤罪”，而后者弯下身子，嘴里念叨着不堪入耳的亵渎之言和魔鬼的名字：阿比戈尔、阿布拉克萨斯、阿德拉梅莱克、哈拜利、梅尔克、斯托拉斯、齐博斯……

布朗身着浅紫色的祭服和一件红色的法衣，弯下腰，对着那个罪人诵念出似乎是驱魔仪式上所用的咒语，但（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它的意思却是反着的：“神圣的十字架无法带给我光明，但恶龙将是我的引路人，来吧撒旦，来吧！”接着，他向那名忏悔者俯下身去，朝她的口中吐了三口口水，然后撩起自己的衣服，朝一只做弥撒用的圣餐杯中撒了泡尿，让那个倒霉的女子喝了下去。现在，他从一只盆子里（用双手！）掏出了一种显然源自粪便的东西，将其涂抹在着魔者那袒露的胸脯上。

那名女子在地上剧烈地抽动着身体，呼吸急促，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但随着那呻吟声逐渐减弱，她最终陷入了像是被催眠的睡梦之中。

布朗走进圣器收藏室，简单地洗了洗手。随后他和我一起来到了教堂门前的空地上，像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的人那样叹着气。“一切都结束了。”他说道。

我记得我对他说，我是受一个不希望透露姓名的人所托去找他的，托付我的人想要施行一场需要用到被祝圣过的圣体饼的宗教仪式。

……您知道，在共济会的某些支部，人们习惯于用刺圣体饼的方式来订立誓言……

布朗冷笑道：“做一场黑弥撒吗？但如果有教士参加这场仪式，他可以直接为圣体饼祝圣，即使他被教会解除了圣职，他所做的也将是有效的。”

我澄清道：“我认为他并不想让一位教士来主持一场黑弥撒。您知道，在共济会的某些支部，人们习惯于用刺圣体饼的方式来订立誓言。”

“我懂了。我听说有人在莫贝尔广场那边开了一爿旧货商店，同时还经营圣体饼的生意。您可以去找他试试。”

咱们两人就是在那时相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