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秦朝意来月亮岛时风和日丽, 但离开这天却是阴天。

天灰蒙蒙的,似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雨。

洛月在学校上课,颜辞的咖啡馆照常营业, 她站在柜台前专心挑拣咖啡豆。

唯一来送的,只有程时雨。

秦朝意和钟毓把东西拿上车后便在车里等着, 给她们留够了时间和空间。

阴恻恻的天和程时雨离开嘉宜那天很像。

程时雨站在钟灵对面,四目相对,却静默无声。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以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钟灵笑笑, 那双圆圆的鹿眼眯起来,朝她张开手臂, “最后再抱一下吧, 好好告别。”

若是仔细听, 可以听出她停顿时的哽咽。

但她已算是伪装得很好。

把告别做得很体面。

程时雨却迟迟未动, 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似是要穿过她的眼睛看懂她在想什么。

“不抱啊?”钟灵抬了下胳膊, 准备收回手,“那算……”

话音未落, 程时雨忽地往前, 紧紧抱住她。

不顾这是大庭广众, 也不顾这是在月亮岛, 不顾周遭往来的人,第一次大大方方地、难舍难分地抱紧她。

这是她喜欢的人啊。

最后一次拥抱了啊。

程时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声叮嘱:“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熬夜, 不要喝太多酒, 早点回家,拍更厉害的电影。”

说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在哽咽到快要说不出话之前及时收了声。

钟灵想过很多种和她重逢的方式,想过很多种跟她告别的场景。

却从未想过她们会告别得如此体面。

月亮岛好似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

来这里之后,成天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抬头就是广袤无垠的苍穹,人在其中只是沧海一粟。

好多东西都会自然而然放下。

她以往的执着、坚持,在某个瞬间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曾经那么执拗地想要一个程时雨离开的原因,到了以后却没真正问过一次。

她只是把握了当下。

钟灵这一次竟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来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很想你。分开的这几年也是,说不上来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我第一次被人甩。分明我们前一天还在商量周末去哪里玩,第二天你就给我发短信分手,从此人间蒸发。”

“我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但从来没找过你。”钟灵的声音很温和,在这里治愈了自己以后,发现自己也可以平静地面对程时雨,只是在说这些话时有些难过。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因为我自诩了解你。我认识的程时雨不是那种会因为厌倦而抛下我的人,一定是被什么不得已的事情绊住脚了吧。”钟灵笑了笑:“所以我在等你,我还想着等你回来以后,一定罚你给我洗脚,让你给我写检讨,就像你当时在学校里犯了错那样。但我没等到你。”

“事到如今。”钟灵说:“你在往前走,我也该放下了。月亮岛很好,你以前和我说你生活的地方风景如画,我现在信了。”

程时雨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收紧,似是要把她勒死在自己怀里一样。

钟灵却并没有让她松点力,反倒是放纵她的行为。

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钟灵微顿,“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月亮岛。”

程时雨没忍住,低声挽留:“别走了。”

带着几分哀求。

钟灵摇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以挽留彼此的理由了。”

时过境迁,事过境迁。

终究还是散了。

等时间差不多,钟灵从程时雨的怀里挣扎出来。

不远处有个女人正盯着她们看,目光锐利,跟两支利箭一样。

钟灵毫不露怯地盯回去,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幼稚,收回目光,把重心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程时雨忽地问:“如果,我跟你去嘉宜呢?”

钟灵微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跟你去嘉宜。”程时雨说:“就像我哥一样。”

为什么程时景可以肆意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就不行?

就因为她喜欢的是女生吗?

可是钟灵很优秀啊。

在没有重逢之前,思念尚可以压制。

一次次泛滥,又一次次忍回去。

去那个房间里独自待着,守着跟她的回忆过,以为此生可以如此结束。

但重逢之后,记忆里鲜活的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表情灵动,声音动听,就像是把她荒芜的心脏给重新浇灌填满了一样。

荒芜之地重新开花,怎么能够让其再次荒芜。

程时雨不甘心。

她还没试,她也想像程时景那样。

“然后呢?”钟灵问:“谁能保证你去了嘉宜,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一言不发地离开?”

“我不会。”程时雨跟她保证:“我会留在你身边。”

“小雨。”一道颇为威严的女声从后方传来,程时雨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了眼,手腕已经被来人拽住,“家里的花洒坏了,我正找你呢。”

说话时又是一副商量语气,丝毫不顾程时雨这时还在跟人告别,掌心用力,拉着程时雨就往反方向走。

“妈。”程时雨喊她。

她却不为所动,继续拉着她往前走:“你哥现在也不在,你跟妈去看看。”

程时雨又喊她,可仍旧是被拽着走。

手腕被拽出了红痕,揪心地疼。

凭借程时雨的力气是可以甩开她的,但程时雨怕弄伤她。

终还是忍不了,看钟灵已经往车的方向走去,程时雨甩开了她的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小雨,当年就是这个人吧?”杨慧怡年过六十,鬓间已有了白发,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长着一张很和蔼的脸,此刻说话间却有些面目狰狞:“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跟她联系了么?为什么她还能找到这来?你们见面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把程时雨砸得快要窒息。

“你不跟她分是吧?”杨慧怡说:“这个恶人我来当,我去跟她说。”

说着就要去找钟灵,这次换程时雨拉住她的手,怕她说些难听的话。

程时雨就只能站在原地,看她上了车。

又看她按上车窗,脸消失在车窗之后。

快要下雨了。

月亮岛夏天的雨向来都是又疾又猛,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掉下来,把整个世界都快要淹没。

没人能听见哭声。

杨慧怡见她表情愣怔,再次用力往前走。

程时雨冷声道:“你是想逼死我吗?”

她压低了声音,低哑阴沉,就像这山雨欲来的天一样。

杨慧怡怔住,“小雨……”

“你再走一步。”程时雨威胁道:“我就死在你面前。”

……

两人的对峙场面悉数落在车内人眼里。

钟灵却没有留恋,“走吧。”

秦朝意按了启动,试探着问:“不下去看看?”

钟灵笃定坚持:“走吧。”

往前走,不回头。

人生没那么多回头路可走-

车子驶离月亮岛,沿着海岸线往前开,最终驶向高速口,看不见一望无际的海。

而月亮岛的大雨也随之落下。

狂风卷着海浪拍打礁石,学校的窗户被雨点打得乒乓作响,整座岛都掩在大雾之中。

咖啡馆里正在放粤语歌——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一栋白色小楼的院子里,程时雨跪在地上。

大雨噼里啪啦打过她的发梢、背脊,她却跪得笔直。

“你起来。”杨慧怡拉她。

程时雨仰起头看她:“我不想妥协了。”

那双狭长的眼睛很红,她的态度异常坚定:“为什么哥可以,我不可以?”

“小雨。”杨慧怡把她往屋里拉,她却纹丝不动。

“你哥和洛星以后是要结婚的。你不一样。”杨慧怡说:“你能和她结婚吗?你这是变态,肯定是她骗了你。”

“不是她骗我。”程时雨说:“是我从小,我就不喜欢男的。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男的才是对的呢?”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变态,你后悔生了我,那你就杀了我算了。”程时雨无奈:“我不想再按照你想要的活了。”

好累啊。

“你说什么呢?”杨慧怡说着也哭起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丢死人了。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这这这……你这是有病。”

程时雨摇头:“我没病。”

“病了的是你们。”程时雨嘶吼:“是这个破地方。”

是这些破观念。

杨慧怡指着她,正要指责,却在说了两个字后往后倒去。

在最后关口,程时雨接住她。

怀里的人仿似有千斤重,把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无奈、难过、挣扎,用力地嘶喊一声。

似是要把这些年的痛苦都喊出来一样。

有邻居听到喊声冲进来,看到杨慧怡倒下,立刻帮忙去找医生。

程时雨却冷漠地打开她房间里的抽屉,把药就着温水喂进她嘴里。

而她脸色阴沉,浑身都滴着水,和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从小在月亮岛长大,大家印象里的她是个爽朗的人。

性格大大咧咧,待人真诚,十分热心。

尤其在月亮岛当了警察以后,岛上都是细碎的琐事,她从来没觉得不耐烦过。

“时雨,跟你妈吵架了啊?”邻居们关切地问:“你妈怎么了?要不要送医院?”

程时雨一言不发地离开她的房间,也不顾身上还有水。

雨水沿着她的发梢、衣服流下来,在木地板上晕开一滩水渍。

屋外雷声大作,闪电划破长空,照出短暂的亮。

程时雨捏着手机给钟灵发了条消息:【如果我能去嘉宜,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您已不是他/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次发送。]

程时雨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终究还是选择拨了那个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那边很嘈杂,还不断听到他在应答,却还是抽出空来问:“什么事?”

熟悉的声音传来,程时雨却没说话。

说不出来,很难开口。

从小到大都撑习惯了。

可这次,她真的好难过啊。

程时景还当是打错了,又问:“妹?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程时雨忽地嚎啕大哭,“程时景你回来吧,我撑不住了。”

为什么他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她就要委屈自己一次又一次。

帮她撑一下吧。

她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嘉宜没下雨,傍晚云霞弥漫,染红了半边天。

但嘉宜的天闷热,刚一下车就被热浪给侵袭,秦朝意差点又回了车上,还是被钟灵拽了一把才勉强往前走。

三人中途就在服务站停了一下,换了个人开车。

这会儿都饿了,直接来吃了熟悉的湘菜。

秦朝意一进包厢就先跟洛月报了平安,还问她月亮岛有没有下雨。

洛月:【下了,很大的雨。】

秦朝意:【吃晚饭没?】

洛月:【吃了。你呢?】

秦朝意:【正要吃。】

饭菜上来后,秦朝意拍照给洛月发过去,得到了洛月对菜品的夸赞,还让她多吃点。

秦朝意说:【这家味道还不错,有机会带你来吃。】

洛月也没扫兴:【好。】

说着让她先吃,秦朝意又问她在干嘛?

洛月拍了张照过来,桌上是散乱的纸,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字,又一次次被划掉。

秦朝意:【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秦朝意:【加油。】

洛月再没回复。

从月亮岛回来这三个人,只有钟灵的情绪还不错,中途给她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把钟毓带回来了,但是今晚有点累 ,所以家庭会议留到明天再开。

吃饭间隙,钟灵还没心没肺地跟她们瞎聊,随意开玩笑。

秦朝意把自己律师的名片给了钟灵,看她之后该如何应对舆论。

吃过饭后,秦朝意准备回自己家,还以为钟灵也是,便说能稍她一程,结果钟灵说要去公司。

秦朝意:“?”

“这么卷?”秦朝意问。

钟灵:“那帮人也嚣张太久了吧,我总得报复一下。”

心情不好就收拾垃圾。

秦朝意:“……”

秦朝意跟她反方向,和她们姐妹告别后独自开车回家。

很久没回来,家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只是空气里荡着一层浮灰。

秦朝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卧室,确保晚上有地方住,之后给洛月打了个视频电话。

洛月正埋在一堆纸里,戴着眼镜。

“你近视了?”秦朝意问。

洛月摇头:“眼睛有点不舒服,去配了一个平光镜。”

秦朝意叮嘱:“那你别太累,早点休息。”

洛月在纸上勾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快出来了。”

还差一点。

可一直在做这方面研究的人都知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很可能这一个公式需要人研究一辈子,甚至一辈子都研究不出来。

洛月总觉得近在咫尺,却又摸不到。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人最是焦躁。

她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问嘉宜的天气,问秦朝意晚上准备做什么。

闲聊几句之后,洛月目光总是下意识地往纸上瞟,秦朝意见她心不在焉,便提前结束对话,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

而秦朝意也重新回到书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果酒,蓝莓味在空气里弥散,她喝了一口,久违地感受到了快乐。

手指落在键盘上,非常顺利地敲出了第一行字。

于是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过去。

等到遥远天际泛起鱼肚白,秦朝意才伸了个懒腰,往后一仰,躺在椅子上放空。

正写到了精彩的地方,根本不愿意断开。

但秦朝意有些饿了,想从柜子里拿个面包吃却发现柜子已经清空了。

应该是她妈之前来过,看见都过期了,所以就拿去扔掉了。

秦朝意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6:04。

拿起手机才发现洛月昨晚凌晨十二点多给她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睡。

她写得太入神,根本没看手机,这会儿才回复:【刚写了点,正准备睡。】

洛月应该还没醒,所以没等到洛月的回复。

秦朝意饿,但没东西吃,干脆点了个外卖,去洗了个澡,吹了个头发,外卖刚好送到。

她囫囵地吃了几口,也没顾得上看手机就困得睡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一不小心又回到了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

在月亮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作息在回到工作状态后土崩瓦解。

刚醒来以后秦朝意还发了会懵,一打开手机就是不停跳出来的消息。

钟灵的动作极快,登陆账号先报平安,然后甩出部分勒索记录,以及一次次在深夜打来的勒索电话。

以及在陆欣妍删除她之前的部分聊天记录,报警记录,律师函等等。

这些日子她在月亮岛并不是混吃等死,而是悄无声息地做了很多事。

网上舆论风向却并没有因为她这些照片而改变,事情隔了这么久,很多人都觉得她这是P的,假证据。

最大的质问声就是为什么没有在事情刚发生时站出来解释。

钟灵在下午两点十四的时候发微博:

【@钟灵:我不想让我前女友的任何信息暴露在网上,她是素人,唯一的受害者。所以当时出于保护之心决定忍下这件事,却没想到有些人道德低下,在收了巨额勒索款后仍将这些内容公之于众。

几年前,我与她是正常交往,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后因某些原因分开,都是私事。作为导演,作品才是最重要的,而非我个人感情问题。至于我喜欢谁,亦是我的事情。

本人钟灵,从出生以来,有且只有一次恋爱,有且只有一次和人发生关系,除她之外,都和她人保持着良好的边界感。陆女士是我欣赏的女演员,但我从未依仗自己的身份在工作中对其进行性骚扰,对于这些指控一概不认,并且会交由法律解决。

在经由前女友的同意后,放出一张图。她和我说:美好的身材是可以大方让人看的,那些为了满足自己窥私欲而在酒店房间安装摄像头的人都该被判刑。

感谢她的理解与宽容,祝她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那张图很有氛围感。

夜晚灯塔的光照耀着,程时雨和钟灵穿着泳衣在海边,两人相遇又擦肩。

身材优越,尤其是程时雨,腿又长又细,跟模特一样,腹肌上的马甲线很清晰,堪比早期港姐选美大赛的佼佼者。

不过脸上给打了码,应该是还戴了假发,很长的卷发。

就连熟悉她的人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秦朝意给那条微博点了赞,又用大号转发:【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些信息在网上迅速卷起热浪,各家粉丝开始混战。

《踏风》男主不知道也怎么卷了进来,粉丝们在广场上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尤其是陆欣妍家粉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战斗力十足,立志要把钟灵踩到泥里,才能把她们姐姐以前受到的委屈报复回来。

而男主粉是站导演那边的,因为被陆欣妍家粉丝骂和钟灵同流合污欺负她们家姐姐。

于是,一场热闹的混战开始,中间不知道有多少家明星养的营销号下场浑水摸鱼。

战场越来越大,涉及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钟灵却又宣布了另一个更重大的消息:《踏风》剧组结束与陆欣妍的合作,并且重新公开招募女演员,要个子高的,能打的,够狠的,不日重启《踏风》的拍摄。

这下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

钟灵这种臭名昭著的不应该封杀吗?还能出来拍戏?

《踏风》这个项目不应该黄了吗?还能换掉女主重启?

钟灵背后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这么嚣张?

陆欣妍以后该何去何从?闹出这种事来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接戏了。

如果钟灵资本过大,那陆欣妍被直接雪藏也很有可能。

粉丝们越涛越觉得恐怖,于是闹得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拉了横幅去陆欣妍公司维权。

与此同时,钟灵也以损害名誉罪将陆欣妍告到法庭-

网上一团乱麻,打得热闹,秦朝意只给钟灵发了个“干得好”的表情包。

钟灵则抽空问她:【你明天几点去扫墓?】

秦朝意:【六点多吧。】

钟灵:【我跟你一起去。】

秦朝意:【不,我自己去。】

钟灵:【……】

钟灵也没再执拗要求,让她早点回来,晚上约饭。

这算是两人之间不成文的默契。

钟灵怕她陷在坏情绪里出不来,或是一个人在墓地里过夜,便会在她哥忌日这天晚上约她一起吃饭,有时是火锅,有时是烤肉,总之就是那种很热闹的吃饭场合,把她从孤独寂寥的情绪里拉到人间烟火之中。

秦朝意应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即便是写到了精彩部分,秦朝意也没敢多写,定了一个凌晨十二点的闹钟,和洛月说了晚安便上床睡觉。

戴好了眼罩耳塞,生怕被任何响动吵醒,却还是在凌晨三点多被噩梦惊醒,大口喘着粗气。

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再一次侵略过来,秦朝意闭了闭眼,还当已经可以出发,结果才三点十五。

了无睡意。

她给洛月发了条消息问睡了吗,却又后知后觉自己问的是废话,赶紧撤回。

可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很害怕。

以前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大抵是没经历过有人陪伴的日子,那种半夜做了噩梦醒来以后望向隔壁,知道一定有人在的那种安心感。

她的心就像这座房子一样,空空荡荡,仿佛有人在呜咽。

纠结许久,还是试探地给洛月拨了电话过去。

她知道,洛月和她一起睡觉的时候都是会开勿扰模式的。

所以也没寄希望能打通这通电话。

但没多久,电话接通,洛月沙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宝宝。”

似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却还保留着极大的耐心。

而且知道是她。

秦朝意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站在窗前,月朗星稀,望着和月亮岛截然不同的风景,想念满溢。

她凑近听筒,压低了声音说:“姐姐,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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