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夙愿(七)

三日尽, 沈溯微穿过御花园时,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被人杀灭,有人从花丛中跃出来, 拦在他面前。

“我没失约吧?”面前的少女带着些气喘。

是她。

不知是诧异还是放下心, 心在胸腔里闷着跳, 沈溯微摇了摇头。

徐千屿见他忽蹲下去,随后脚踝上的刺痛提醒她,她来时还被洛水境中的怪物咬了一口,眼下血浸透了缠住伤口的衣带。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血气。

修士, 还是少女的血,若是不加处理,会吸引其他魔物的注意。沈溯微裁下披帛, 以他在北商宫生存的经验, 像掩盖秘密一般快速地将伤口缠住。

徐千屿见他帮她包扎, 有些心软。他梳得繁复的发髻上, 垂挂的金丝随着动作晃动,她游神想, 这么一看,北商宫的首饰挺好看的。她用手指勾住金丝,还顺手摸了摸那乌黑的头发,绸缎一般冰凉的感觉残留在手指上。

沈溯微不喜被触碰, 尤其是女装的时候。他起身时, 一手轻拂开徐千屿的手, 另一手摸向她的脑袋。仿佛在问, 我这样模你, 你高兴吗?

还挺有脾气。

徐千屿蹙眉, 却任他摸。师兄从前就喜欢摸她的发髻还有后脑勺。

她的发髻饱满而微翘, 沈溯微的手一顿,失礼地没有挪开,而是将整个发髻都慢慢感知一遍。

镜中趴着睡觉狐狸少女的景象浮现在心头。

沈溯微生着长睫的眼睛微睁,滚圆的黑瞳似乎亮起一抹神采。

我见过你。

他在心里说。可是他的视觉一直没恢复,单靠摸不能确定。

苍白瘦削的手指停顿在她发间,再往下一些,就可以摸到她的面庞,就能真正知晓她长什么样。

可是朔月公主的卫队跟了上来,为首的那个见两人的样子,老远便觉奇怪:“大胆奴婢,见朔月公主怎么不行礼?”

沈溯微神色一转,将徐千屿推开,立刻转身往宫道上去,卫队跟了上来。

片刻之后,枝杈被剑气摇晃,卫队的甲胄摩擦声无声消失。他感觉左手边添了一人,放轻步子陪他走着。他的瞳子一转:“你还敢跟来。”

化作侍女的徐千屿好奇地观察着手中北商宫的灯笼,闻言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少女带着傲然和狡黠的笑,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都搅动沈溯微的心绪。他道:“你连卫队的人都能杀掉,你的修为似乎很高。”

难怪这几日北商宫的人越来越少。她一个仙宗的小弟子,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我就是修为很高。”徐千屿道,“你日后会比我更厉害的。”

沈溯微顿了顿,大殿门口灯笼模糊的光团将他拉回现实:“可是今日父皇会来。他身怀火灵根,会些道法,还能调遣阖宫会法术的人。而且每逢宫宴时,他都会杀人取乐,你还要跟着我吗?”

打的就是他,徐千屿心想。她掸掸衣裙:“谁叫你把我的兔子扔了,我总得跟着你,叫你赔我。”

原来那日塞进他手中带绒毛的东西,是兔子。

“……”沈溯微张了张口,“我去宫殿内找,看它还在不在原处。若是没有,我赔给你。”

兔子肯定不在原处了。

徐千屿上次就将它收回境中,今日说说不过是逗他一下。但她看见沈溯微真的在席间摸索,忙将它取出来,无声地放在他手边,两石案的夹缝中。

“找到了。”沈溯微神色一松,将它取出来。

“多谢你。”徐千屿却没有离开,抱着兔子坐在了他身旁。

她的裙摆压在他的黑色宫装上,沈溯微面上的浮红无法褪去,他自知容易叫人看出端倪,饮杯中酒加以遮掩。

阖宫入魔,原本的歌舞乐司,又是一派群魔乱舞,偶尔有舞女将丝缕黑气探到他面前。原本此时,他都会极为紧张。但今日徐千屿坐在他身边,将黑气削断,他变得异常安心:“你要做的任务,在这些人之间吗?”

“不在。”徐千屿给他添酒,“你不必担心,到时我会出手的。”

沈溯微长睫垂下。明知他要等的人不是她,他还是问道:“你有名号吗?”

就算是萍水相逢,日后若有命找人,也好留个念想。

“蓬莱仙宗,内门四弟子,徐千屿。”

沈溯微正要说话,嬉闹的舞女们一哄而散,原是北商君进来了,落下一个戴冠冕,穿衮袍的影。

原本她们不至如此害怕,但沈溯微也鸦雀无声中感知到了不妥。

北商君身上魔气和血气比往常都要浓重,口中还在咀嚼什么。

看起来,北商君身边替他整理衣襟的人已经被他吞噬了,他的衣服穿得歪斜,上面还残留着贵妃的衣裙的碎片和血迹。

自那日他抱着贵妃回寝殿后,就没人再见过贵妃,此时大家猜到了贵妃的下落,心头战栗。

他已经兽性大发,不辨亲疏。就连最受宠的贵妃,都已殒命在暴君手上,其他人还能活命吗?

北商君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魔气,瞥来的双目像被墨染,不见眼白。

沈溯微神色一变,立刻推着徐千屿的手:“快走。”

今日的危险不同寻常。

徐千屿动也不动,她自然不能走。她知道今日就是沈溯微杀十余魔这一天,是他梦魇诞生之日,她必须得留下。

北商君远远地坐下。他生出触须,已经无法坐直,歪斜地滑坐在椅上,喷出像野兽一样焦躁的鼻息。朔月公主和侍女的小小拉扯落入眼中。公主身边的小侍女,很香,令他的鼻翼动了动。

小侍女神色如常,公主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她很紧张,这时看起来愈发不像朔月,朔月随贵妃胆大,并不怕他。他无端想到另一个人:

明明很怕,却强装平静的明霞公主,也有这样紧绷而倔强的侧脸。

他定定地盯着沈溯微,片刻之后,身影凭空到了沈溯微身边,又将旁边的舞女吓得消散了。

“你不是朔月吧,你身上怎么总是有沈落的味道?”他俯下身,半是恐惧半是笃定地说,“上一次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说。是你,你是那个家伙?那个杀父弑母的孽障!”

沈溯微笼罩在魔气中。他年纪太小,不能分辨这一诈,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只觉让他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恐惧之后,便是冰凉的绝望。到最后也没等到母亲让他等的人,什么大道成仙,亦如镜花水月,都没有以后了。

他知道有些事无可奈何。但来尘世一趟,拼尽全力仍为草芥,活得甚是憋屈,这种情绪,就像冰层下的滚动的沸水。

他抬眼,手心握住了一簇青焰,青焰是冷的,就像他浸在冷汗中的青白的面色:“你说对了,我就是来索你命的。”

因为不甘心,这一点,他无法听母亲的。

北商君见他出手,身形暴涨,徐千屿按住沈溯微,手上剑光一闪,斩断了暴君抓过来的手臂。

她的剑极快,极利落,一手抓着沈溯微,挽个剑花,剑气将桌上数个玉杯激起,如天女散花,击碎的瞬间便将魔气退散出去。

北商君消散时一声长啸,卫队像潮水一般涌从门窗和屏风后涌进来。人人举起盾牌和剑,如一只竖着尖刺的铁笼将两人围在其中。

剑刷然出鞘。徐千屿踏案而起,沈溯微原本坐着闷声不吭,忽而将她一拽,徐千屿没想到他如此单薄的身体,居然力气这样大,直被他拽下来压在怀里。

他抱住她的瞬间,带着凶气的剑光像炙热的流星落下,却全都改变轨迹,乒乒乓乓绕过他们,撞到别处。

徐千屿感觉到他身子轻轻抽搐,明白过来,是他无意中觉醒了判官的神通。她摸向他的手,他的手掌摊开,手心有一簇青焰,徐千屿令袖中夺魂鞭窜出来,卷成杯子,迅速将青焰“吸”走了。

“哎,你瞧?”她说,“沈溯微,你睁眼看看。”

沈溯微感觉大殿的风极为安静,穿堂而过,拂动他的发丝,他不知自己是死还是活着。有没有到了阴世。

她的手覆在他腰上,那里全是温热的血,那是那些伤痕的来由。

“哥哥。”她手张了张,有些无措,放柔了声音,“我把他们都杀了。”

沈溯微双眼睁开,他想起自己没有告诉她名字。

徐千屿被他压得蹙了蹙眉,随后感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脸上,缓慢且执拗地抚过眉骨,随后是颤动的眼睫,鼻梁,脸颊,嘴唇,然后忽而停住不动了,眼底的阴影静谧。

她跟他幻想的一样。

一瞬间,水家小姐,狐狸少女,师妹,一张张嬉笑怒骂的鲜活的脸,伴随着一股怜意,尽数回到脑海。

这阴暗可怖的大殿,亦然随梦境破碎。

面前视野清晰,跪坐在地黑裙的公主注视着红裙的少女。

“醒了吗?”徐千屿拉他起来,一剑斩碎梦境,“随我走吧。”

踏出梦境,两人身形恢复,徐千屿的手忽而被人牵紧,沈溯微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呼吸交叠在一处。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生出无限后怕,将脸颊更深地埋在他衣襟中。

然后脑袋被掰开,沈溯微吻住她的唇,他吻得太痴缠偏执,似想确认她的存在,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却异样地踏实。

沈溯微停下道:“看看伤。”

“没事……就是被洛水咬了一口。”徐千屿听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尴尬地闭了嘴。看他将衣带解开,将魔气吸走,重新帮她缠好伤口,随后将她背起来,将她手中败雪抽走。

“我的剑,别拿走呀。”徐千屿两手空空,便觉不安。

“别用这把剑。”败雪在沈溯微手中缩小,变成巴掌大,徐千屿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剑置入后腰,有些惊呆了。

“会疼么?”

“不会。”

原来他从谢妄真那里取回败雪后,并不如梦境中一般将败雪给了镜中幻影,而是直接将它放在自己身体中。

因败雪一直在他体内,才会在梦境中让她拿到,破除洛水的境。

光华落尽,两人眼前便是一处死海,黑漆漆的,脚下是白骨和残骸。

“刚才这里不是黑的。”徐千屿奇道,“是一处无色海,里面有很多泡泡,泡泡里都是梦境,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正说着,沈溯微便踩到了干瘪的泡泡皮,像什么东西褪去的卵壳。徐千屿看见满地死寂中的剑影,伸手召唤,倒插在不远处的木剑“嗡”地拔出,回到她手上:“莫非我破了洛水的境,才把它弄成这样。”

“你们两个废话什么,还不快点过来?”远处一声轻斥。

黯淡的华光中,无真坐在不远处支撑着浅浅的结界。结界下并排躺着徐冰来、徐芊芊、水微微。

两个女子倒神色如常,而徐冰来口角染血,脸色极为黯淡。

徐千屿接过结界,让无真能休息一下,眼珠还盯着徐冰来。沈溯微知道她悬心,扣住徐冰来的脉搏,道:“性命无忧,只是修为没了。”

“现在是什么修为?”

“筑基。”

“筑基?”徐千屿以为自己听错了,徐冰来原来可是半步化神!

“他已经跌到筑基很久了。”沈溯微凝神望着徐冰来,他跟着徐冰来长大,尽管两人恩断义绝,但他还是宗门中最了解这个师尊的人,“早在你进水月花境前,他应该就没能顺利升阶,天雷直接将他劈回了筑基,他半步化神的修为是靠着‘天雷封神’的神通,强装到现在的。”

那时徐冰来非得让他进水月花境中将徐千屿带出来,选她入内门,所说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他便有所怀疑。

现在看来,是徐冰来算到徐千屿会继承天雷封神的神通,而这个神通,必要时可以有大用处,才一心将她拉拢到身边。

沈溯微没将这些告诉徐千屿,只是道:“宗门内两派相争激烈,若他仅有筑基的事情被太上长老知道,太上长老必然趁机杀他,所以装也要装下去。”

要强装半步化神,恐怕很辛苦吧。

徐冰来为了蓬莱仙宗呕心沥血。徐千屿原本以为这是《宗门纪要》里恭维掌门的话。现在看来,竟然不假。她望着徐冰来黯淡的白色长发,心中很复杂,看向水微微和徐芊芊,不由有些迁怒。

她给徐冰来渡了自己仅剩的灵气:“便叫师尊好好休息吧。”

“渡劫天雷这么厉害,能把人从元婴劈回筑基。”她道,“老王八不是也在渡劫吗?那我就许愿他被劈成炼气好了。”

“你真好心。”无真玩着自己的手指,“此等软弱怕死便可牺牲他人的人,不如许愿他直接仙途断绝。”

徐千屿无言以对,她想起那两兄妹:“师父,洛水的境变成这样,她人是不是没了。尹湘君还在外面么?我此举不会令他成神了吧?”

无真一笑:“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变成这样吗?”少年瞳色漆黑,竖一指在唇边,“你的幻梦蝶起效了。方才尹湘君入梦,挣扎了好一会。洛水迎接了他,他才安心睡了。”

徐千屿双目睁大,此举也是令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她放出的那只幻梦蝶真能成事。

此时,头顶渐渐地有了光明。

众人对梦境的连环嵌套已然熟悉,也很疲乏。徐千屿道:“还进去吗?”

无真:“难道我们有的选吗?”

沈溯微握紧了她的手:“看一看,或有转机。”

黯淡苍白的天地间,江水波翻浪涌。

熹光将通向天幕的玄冰之梯照亮。梯极高,没入云端,看不到尽头。就算是蓬莱最高的巨塔,也没有这样巍峨,晶莹的鬼斧神工。

“这就是天梯吗?”徐千屿不确定地问。

无真道:“没见过,应该。”

片刻后,玄冰天梯上浮现裂纹,无声地消散风中,五彩的光点像天穹落雨一般撒下。灵气雨中,一个极为闪亮之物随之坠入水中,发出扑通的声响。

徐千屿往江水中看。

水中缓缓地浮现出一个倒影。

此人装饰华丽奇特,着繁复的紫色衣裙,手挽披帛,上身却着金鳞般的甲胄,还有护心镜。一张凡人看来完美而瓷白的面孔,莫辨男女,一手托紫色凤蝶,一手持卷轴。

祂的脸色很不像人,神情漠然,如同水中沉着一座泥彩塑像,又似某种幻境中才可见的图腾。

徐千屿看了半晌,觉得祂长得与洛水兄妹差不多,既像尹湘君,又像尹洛水。

这画面只存在了片刻,祂闭上眼消散入水中。江水仍然翻涌。

徐千屿又确认一眼,水下仅剩一个发亮的光点。沈溯微道:“这个光点是精元,抑或称作‘元婴’。”

元婴,徐千屿知道,就是修士在灵池中练出的神识的本体。

天亮了,村落中传出人声、犬吠和炊烟。

一个年轻的村妇用衣摆擦着汗,来打水,一瓢就将精元舀了上去,精元在水中变作巴掌大小的蜷缩婴孩形状的影。徐千屿想阻拦,沈溯微按住她手。村妇热得口渴,全然没看见里面的精元,将第一陂瓢水喝进肚中。

她回了木屋,斗转星移。再出来时,这名村妇已经身怀六甲。不久,她生下孩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孩逗着,走到江边:“我的儿子,怎么这么俊呦,真乖,真乖。”

徐千屿只觉毛骨悚然:“她喝了祂的精元,神……投胎了是吧。”

话本中修建天梯的神女,都被画成美貌女仙的模样。但徐千屿方才看见了“神女”的真容,祂根本雌雄莫辨,所以也很难继续叫祂“神女”。

无真道:“只能说是‘转世’,祂现在是凡人,只是天资很好,比常人更容易飞升。”

那婴儿虽未睁眼,但肤色雪白,睫毛很长,神色安详。村妇给他拆开尿布时,隐约可见他尾骨之处闪亮,有环抱着的两个甲级灵根,水灵根与木灵根。

双灵根者,除非相克灵根,天赋异禀,只要入道,都能迅速升阶。

村妇抱着孩子到江边洗澡。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团黑气飘过来,刹那间天地一下子黑了。这东西有两人高,上半身还挂着人的皮囊,下半身长着盘绕的触须,发出嘶嘶的声响。村妇见到它的瞬间,吓得呆若木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它自腰身中间裂开一张大口,要吃人,村妇自以为命绝今日,只闭眼紧紧将孩子搂在怀中。

生死之间,一道剑光从远处掠过来,那是一道威压可怖的剑光,将黑雾打散在村妇的身上,她的衣裳都被烘烤得脆薄如纸,头发也向后掠去。

云团中隐约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这男人三十岁左右,布衣布冠,一双丹凤眼神色凛然,左手结印,右手执一把铁剑,看起来像是村中无门无派的散修,竟然将方圆内的魔物尽数逼散了。刚才这只魔物,便是从他剑下逃窜到这边来的。

魔气散去,远处传来村民们零星的欢呼,散修远远地看了这年轻的母亲一眼,收剑回村。

跪在河边的村妇发觉僵硬的臂膀中空空,惊惶叫嚷起来,方才那一剑令她受惊,把孩子掉进江水中了。

“儿子,我的儿子!”她忙用桶一捞,幸而将赤身的婴儿捞起来。

他瘦了一圈,面色苍白,浑身滚烫,村妇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正要归家。

水中又有气泡泛出,半晌,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挣扎,村妇拿飘一捞,不由惊呆了,瓢中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婴儿,一样的白皙瘦弱,还有呼吸。

不不不,说不一样不对,她怀里这个是男孩,捞出来的,是个女孩。

这是谁家的孩子呢?怎么命这样大,掉进水里也能活下来。村妇眨了眨眼,而且她长得和自己的儿子像极了,一不小心就会认错,这是多么奇怪。

这时,村妇望向女孩颈间的红绳,神色变了,她摸到菩萨吊坠的瞬间,如遭雷劈,这个石头菩萨是她戴给儿子的,不可能在水中同这个女婴互换。

这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她又看了看怀里变得出奇瘦弱的儿子,有些懵了。

别说她,就连徐千屿也看懵了。

一道剑光,将一个婴儿劈成了两个。

这事情太怪异。但村妇面对着哭泣的女婴,母性使她不能无动于衷,她解开襁褓,想将两个孩子都抱回去。

直到瓢中的女婴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纯黑可怖,没有眼白的瞳孔。

村妇大叫一声,吓得掉了瓢。

太多的刺激下,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双手乱舞,又哭又笑地跑进屋内,两个孩子就这样被遗弃在岸边。他们慢慢地向彼此挪动,手执着手,胸贴胸地抱在了一起,才不再哭了,仿佛原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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