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熊失踪

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肖嘉映精神饱满。

睁开眼,输液室还是吵得跟菜市场一样,熊一动不动地窝在自己胳膊弯里。

……

总觉得刚才好像发生过什么事。

想不起来了。

他敲敲太阳穴,起床打水喝,喝完回来熊已经醒了,正在床上发呆。

“睡傻了?”

肖嘉映捧着热水慢慢吹。

熊木了一小会,说只是讨厌医院的酒精味,但嗓音莫名低落。

两次入梦的经历让它明白了一件事——谁的梦,谁就会不记得。梦里的一切也不会影响现实,顶多能让人好受点。

“喂肖嘉映。”

“嗯?”

“没什么。”熊郁闷地收声。

观察到下午,大夫过来宣布肖嘉映可以走了,脑袋上的伤口定时换药就行。

肖嘉映收拾好东西带熊回家,路上顺便买了两袋水果,回去以后敲门送给昨天帮助过他的邻居。

以前没来往过,这回发现邻居人都特别好。

有个纹着花臂的大哥打趣他:“小事一桩,你比我媳妇儿轻多了!”成功因此挨了媳妇儿一掌,收获白眼一记。

到晚饭时间,他滑手机想点外卖,结果又有人过来敲门。

是楼上的阿姨,手里端着两大盒饭菜。阿姨说他下午去送水果的时候自己不在,要不然就留他在家吃饭了,还问他身体好点没,怎么这么快就从医院回来了。

“哎哟别谢别谢,多大点事啊,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你们这代年轻人呐都不容易,平时自己在家还是要多注意安全,有事就上楼找我跟你大爷。”

肖嘉映收下饭菜,心里暖洋洋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睡完午觉莫名觉得解脱很多,仿佛在梦里得到过什么慰藉,情绪也没那么悲观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连同事都说他看起来有变化,起码不像以前那么闷闷不乐。

“有吗?”

“有啊,真的有。”同事学他,打着字唉声叹气,还说他每次等着被分零食都像一只尴尬的社恐松鼠,怕被分到又怕不被分到。

回到家嘉映还有点兴奋。

他急于把刚才的事告诉熊,连换衣服洗手都没顾上,而且边讲边搓熊的脸。

“我还以为自己很自然呢,原来他们早就注意到了,真社死。”

“你说我要不要买点零食明天分给大家?”

熊愤愤地叫他轻点儿搓:“人家拿话点你呢,这都听不懂,傻子!”

“……真的啊?”

“假的,白痴。”

肖嘉映拍了下它的头,丢下它回房换衣服。

房门没关严。

从沙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站在床边,先解开皮带,抽出来扔床上,然后裹在西裤里的两条长腿依次退出来,看上去笔直又匀称。

裤子脱掉以后,白衬衫就自然下垂,将将能盖住圆润臀丘的一半。

熊转开视线,咽咽口水,骂他是个流氓。

“你说什么?”肖嘉映扭过头来,正好抓住它的视线。

熊一僵,低哼,然后吹了声轻浮的口哨。

“身材不错嘛小妞。”

嘉映抓起一个枕头,咻一下扔出来,直接把熊砸倒在地。

“我操你大爷肖嘉映!”

“去你的。”

熊骂骂咧咧,肖嘉映微笑,换好家居服才去捡它。

这段时间熊的词汇量越来越丰富了。

没别的,就因为它爱上了看电视。

最开始是为了找线索。自从无意间看过一部魔法片后,熊就一直怀疑自己是被奸人所害,搞不好多看点电影能学到破解之法。

后来就发展成看电视剧。什么警匪片啦、偶像剧啊,台词它学得一套一套的,正经事是一件没想起来。

晚上嘉映陪它追剧,一部悬疑片,情节还挺吓人的,但男女主一谈恋爱就略显老套。

“看着吧,这女人绝对会从梯子上摔下来,然后这男人就正好把她抱到怀里。”熊老神哉哉地断言,“从此他们就看对眼了。”

“……”

结果那男的还真把女主角一把抱住,嘴唇差点都贴到一起。

啪!

女主醒悟过来给了他一巴掌。

熊冷嗤一声:“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嘉映:“这是……?”

“男主油腻又无聊的内心戏。”

“。”

他拒绝继续看,进房间整理东西,理出好几本陈年笔记。

翻开来,里面是自己的笔迹。

有小学写的作文,也有上中学以后记的琐事,和几篇现在看来极其肉麻的日记。

……

怎么还有写给邓启言的纸条啊。

【放学后一起回寝室吗?】

【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位置我去占。】

【校服顺手帮你洗了,你着急用可以先穿我的。】

跟他的内容比起来,邓启言就显得冷淡多了,往往是个“嗯”,或者“没时间”、“不想去”,而且几乎没有主动写给他的,全都是被动的回复。

越看肖嘉映的脸越发烫,到后来简直有点抬不起头。

这都什么啊。

经历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初简直就是在倒贴,邓启言给的关心还不到自己付出感情的十分之一。

这就是当局者迷和旁观者清的区别吗?要是早看清当年的不对等,也不至于陷得那么深吧。

“肖嘉映你干嘛呢。”熊突然的一嗓子吓得他纸条脱了手。

“没、没干嘛。”

他弯腰去捡,结果眼看着纸条消失在自己眼前。

“繁繁你——”

嗖一下纸就飞去了客厅。

“你别动!”

“什么东西我看看。”

只见纸条悬停在半空,某只熊的眼前。熊边看边读,念念有词,念完发出呕吐的声音。

“我靠,恶心死我了!”

肖嘉映唰地把纸抢回来,在手里攥了攥才去扔掉。

不留神熊又把桌上其他几张变过来,阅卷似的一张一张的过目。嘉映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纸条全被它看光光。

“肖嘉映你脑子被地铁压过吧,他说不想去你还求他去?”

“凭什么每回都你占座?”

“他妈的你还给他洗衣服?!就这么想给他当老婆是吧!”

熊气炸了,边看边骂,并且越骂越难听。嘉映脸上挂不住,拎起它唰一下扔回了卧室床上。

熊吼:“我操你大爷。”

肖嘉映转身去收拾纸条,捡了半天才全捡完。

当晚两人谁也没理谁,肖嘉映主要是难堪,但他不知道熊是因为什么。

熊在客厅生闷气,等了半天,也不见嘉映出来哄它。

“肖嘉映我操你大爷!”

他坐在卧室书桌后绷唇,默然收紧指节:“我没大爷,你操吧。”

他都三十岁了,哪像熊那么幼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俩形成了一套独有的相处模式,更多的时候是熊拿他没办法。因为肖嘉映性格内敛,很有担当又很能忍,成熟男人该有的优点他都有。

熊就不一样了,它跟座荷尔蒙堆成的活火山似的,动不动就使劲喷发。

十点多肖嘉映下楼扔垃圾,回来熊就不见了。

快冬天了,外面风大,天气预报还说蓝色降温预警。

“繁繁?”

沙发上没有,卧室也没有,但它也不可能跑掉啊。

肖嘉映知道熊是不能长时间变身的。另外,认识这么久它从来不在他面前变换位置,说明它的“法力”还没修炼到那一步。

在家里没找到,连衣柜他都打开看过,就差报警。枯坐半个钟头后,他决定下楼碰碰运气,万一熊又出现在垃圾站呢?

他拿着手电筒,也不管别人会怎么看,径直下去翻垃圾桶。

这里没有……

那里也没有。

翻来翻去都没有。

他五官发木,衣服又穿得不够,站在冷风口无助地僵等。

大约又过了一两分钟,才从身后传来一句:“这儿呢,眼瞎吧你。”

猛地回身,只见墙根下,草丛里有一团黑色不明物。肖嘉映过去把草扒开,看到裹在透明塑料袋里的熊。

“不关我事,风把我刮下来的。”

嘴硬。

嘉映气得给了它一脚。

它哼都没哼。

肖嘉映掉头往回走,走出去五十多米又转身回来,垮着一张脸把它从草丛里捡出,拎起一条腿倒提着。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有一段距离,风呼呼地往身上里灌。

熊嗓音紧巴巴:“肖嘉映,我冷。”

“关我什么事。”

“你不管我?”

肖嘉映嘴上不说话,没隔几步却还是停下来,把它用力塞进胸前的衣服里,拉链拉紧,只露出它半个脑袋在外面。

“喂喂,挤死了……”

嘉映狠狠瞪了它一眼,它立刻识时务地闭嘴。

回到家就把熊扔在茶几上,像做手术那样翻来覆去检查它毛里有没有虱子,结果是还算干净,应该那个套它的塑料袋是干净的,而且是它故意套身上的。

“你到底怎么下去的?”

“都告诉你了,”熊努努嘴,“风刮下去的啊。”

阳台没封窗,它只要把自己挪到窗户边,然后等待一阵大风来袭就行。

“……”

怎么没摔死它呢。

肖嘉映黑着脸去洗漱。

他穿的是连帽卫衣,回来也没换,还继续穿着。

熊要求进他帽子里。

他虽然窝火,但还是照办了。

在卫生间,他弯腰刷牙洗脸,熊就趴在他背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得逞的哼笑。

洗漱完回卧室睡觉。

肖嘉映脱掉衣服裤子,掀开被躺进去。熊轻咳一声,他撇了眼,伸手捞过它。

“算你识相。”熊趴在他胸口,两只黑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鼻腔还发出嗅闻声。

“肖嘉映你好香啊。”

那一瞬间肖嘉映幻视自己身上趴着个弟弟,精力旺盛体力惊人那种弟弟,并且正在闻他的颈跟锁骨。

他脸一热,动手把对方拿开,“安分点。”

……但这么一说更像了。

“这算个屁,你和我还打过啵儿呢。”

“?”它嗓音又低,又故意装出很不屑的语气,导致肖嘉映没听清,“什么?”

“没听见算了。”操你大爷的。

繁繁挨着他的胳膊,又闻了几下,然后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

“老子才无所谓。”

“……”

肖嘉映决定不跟它一般见识,关灯,闭眼,睡觉。

他以为熊会安分守己。

结果并没有。

熊贴着耳朵质问他:“纸条呢,全扔了?”

“嗯。”

“呵?这么舍得。”

“……都过去了。”

“操,也不知道是谁,做梦都还没放下。”

“感情的事你不懂。”

熊默住几秒,轻飘飘地回了句:“是啊,我又没谈过,不像你。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一个人多洒脱。”

嘉映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它的头。

“是是是,你最洒脱,你最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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