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晏阑问:“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是不是应该稍稍表现出一下感动?”

“不用。”晏阑说,“我才不要你跟我演戏,接着说吧。”

苏行靠到了晏阑的肩上:“领导,我头疼。”

“嗯?”

“真的头疼。”

“那我给你揉揉。”晏阑换了个姿势,把苏行搂在怀里,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你还记得那场爆炸的制造者叫什么名字吗?”

“盛康华。”苏行回答。”对。他确实是你妈的病人,只是他的情况并不适合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当时能做移植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做不了移植几乎就是等死。他在得知自己不能手术之后曾经去医院闹过一次,就是在那时被恒众兴的人给盯上了。”

“多少钱?”

“嗯?”晏阑想了一下,“哦,恒众兴给了他五万。那天盛康华原本是要去病房的,但是因为我妈那台手术是临时定的,所以他才跟着上了十层。我先开始以为他是想去备用药房炸掉青霉素药瓶的痕迹,但黄新说他用的青霉素压根就不是从医院拿的,所以也用不到毁灭证据。那场爆炸并不是黄新要求的,而是薛小玲和恒众兴背着他做的,他们一直缺少一个契机把黄新推上去,所以才做了这么一场爆炸。当时负责事故调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离开了二院,最后坚持你妈是被谋杀的人都死了,所以剩下活着的人都选择忘记那件事。”

“我明白。毕竟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牺牲自己,没几个人做得到。”苏行缓缓闭上眼睛,“盛康华拿了五万,我妈的抚恤金有二十万,二十五万买走了我妈的一条命,对他们来说已经很贵了吧?”

晏阑轻声劝道:“别难过……”

“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晏阑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黄新交代说当年是他带着金志浩一起去恒众兴找人设计的那场车祸。”

“金志浩。”苏行哼了一声,“当年师父还为了我爸的事情求过金志浩,你说讽刺不讽刺?这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让师父知道吧,他最近为了我已经够伤神的了。”

“晚了,王老已经知道了。”晏阑解释说,“今天审到最后观察室里已经站满了人,有一些你爸当年的老部下也回来了。还有想来医院看你的,都被王老给拦住了。”

“不太想见他们。”

“我知道。”晏阑轻声说道,“就算王老允许,我也不会同意他们来打扰你休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见到他们又能说什么?听他们说你爸当年的事?还是跟他们讲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对吧?”

“是。都没有意义了。”苏行往晏阑的怀里蹭了一下,“现在是不是只剩下薛小玲和周桐薇了?”

晏阑补充道:“还有瑞达生物的齐铭和周桐薇的老公赵之启。”

“突破口应该在赵之启。”苏行说,“今天下午陆卉梓来看我,跟我说赵之启最近状态不对。”

“你不是说陆卉梓之前跟赵之启断了吗?会不会是失去真爱之后的戒断反应?”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苏行说道,“如果说是因为失恋的话,那他这反射弧长得可以当跳绳了。”

“你这奇奇怪怪的形容词又来了。”晏阑笑了一下,接着问,“陆卉梓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跟赵之启断了之后就让红姨给她调到骨科一病区去了,跟赵之启都不在一个楼层,一般也见不到。前两天骨科集体开会的时候才又见到,赵之启看到她之后明显特别紧张,好像是怕她一样。”

“怕?”晏阑疑惑道,“陆卉梓有什么可怕的?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啊!”

“又贫!”苏行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晏阑,“反正赵之启的心理素质不太好,突破口应该就在他那儿。他跟周桐薇结婚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对她们的事情一无所知。光是谢瑶的死他就说不清楚。”

“审讯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这种事情再用你来教,我这十年就白混了。”

之前为了方便给苏行剃了个寸头,没想到这一个月的时间头发长得飞快,已经从摸起来扎手变成摸起来毛茸茸了。晏阑把手指从苏行的太阳穴挪开,蹭进他的头发里,一点一点按摩着头皮。

苏行被按得有些痒,笑着说道:“领导,你是不是没童年啊?我觉得你把我的头当毛绒玩具了,谁家按摩师还顺带玩客人头发的?”

“你家的啊!”晏阑得寸进尺地又揉了一下苏行的头发,“我觉得你这个发型也挺好看的,以后别留那么长的头发了。”

“我要不是被你拐到家里去住,早就剪了。”

“怎么?你还有御用的Tony老师吗?”

“当然有啊,花了一个月工资办的卡呢,不用就浪费了。”

晏阑笑了笑:“那你把钱给我,以后我给你剪。”

“不要!”苏行说道,“你技术不行,审美也不行,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你质疑我的审美?”晏阑稍稍加了力度,“那你岂不是在质疑你自己吗?”

“确实啊,你说我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身体不好性格也不好,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看脸。”晏阑说道,“我也是颜狗。”

“肤浅!”

“彼此彼此。”

“困了,我眯一小会儿。”苏行低声说,“晚饭的时候叫我。”

“嗯,睡你的,我继续给你按着。”

乔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晏阑把睡熟的苏行放到床上,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和晏阑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没事吧?”乔晨问。

晏阑:“没事,就是睡着了。”

乔晨拉着晏阑坐到沙发上,说:“他今天白天都没睡,我估计是怕你回来看他睡着之后会担心。”

晏阑压住心底泛起的笑意,问道:“有什么进展?”

乔晨回答说:“药袋子上没有留下指纹,监控显示十点二十八分的时候有一个保洁员进过配药间,顺着监控查下去,那个保洁员出来之后就从楼梯间一路向下,在十五层、十层和五层的时候分别换了走廊,最后从医院大门离开。这个人很机警,一路没有触碰任何扶手和墙壁,换下来的衣服也都一直拿着,并没有扔掉,而且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相貌,所以现在只知道是男性,年龄在30岁左右,身高180到185之间,右利手,离开医院之后的路径还在追踪。另外,我在配药间的好几个袋子里面都发现了少量的粉末状物品,让孙铭睿拿走检验,确认都是花生粉。”

“十点二十八……”晏阑思索了一会儿,“黄新决定交代的时候是十点二十六,白泽接到电话是十点三十一。”

“小苏说他按铃叫护士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四。”乔晨说道,“武卫阳已经急成这样了吗?”

“不对。”晏阑轻轻摇头,“他没这么傻,就算再着急也不应该出这么大的错漏。这里面还真的是有两个人。我先打个电话!”

“啊……?”乔晨看着晏阑走出病房的背影,心道:这人怎么越来越神叨了?

晏阑还没回来,乔晨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他连忙接通电话,就听刘青源激动地说道:“乔副!我爸醒了!”

“醒了?!”乔晨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不小心抻到了伤处,只好一手捂着肋下说道,“医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刚做完CT,脑内淤血全都吸收了,医生说这几天再观察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安排康复训练了。”

乔晨已经走到了门边:“太好了,我现在下去看看!”

刘青源连忙说:“不用的乔副,我爸刚醒还不太能说话,医生说暂时不要探视。反正醒来之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我打电话就是通知你一下,刚才给晏队打电话占线,应该是在忙。”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跟他说。”乔晨说道,“总算是醒了,你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了,你先忙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就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乔副!那我先挂了!”

乔晨挂断电话,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晏阑推门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说道:“你站这儿干嘛?罚站呢?”

“刘副局醒了。”乔晨说,“刚才青源给你打电话占线,就给我打了电话……欸你别急,还不能探视,过两天再说。”

晏阑把胳膊伸到乔晨面前,说:“借你扶一下,刚才太激动了吧?”

乔晨笑着把手搭在晏阑的胳膊上,借力走回到沙发旁,等坐好之后才开口道:“这事儿终于要结束了。”

“最起码能说清楚那指纹是怎么回事了。”晏阑把靠垫扔到乔晨腿上,“这次武卫阳的如意算盘真的落空了。”

“嘶……”乔晨抱住靠垫,“自从有了苏行之后你对我就越来越粗鲁,晏阑同志,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同志了?!”

“当然是啊!”晏阑挑了下眉,“不过你现在只能排第二了。”

“咱俩这十多年的交情你让我排第二?”乔晨叹了口气,“有异性没人……不对,这也不是异性。你大爷的!”

“那谁让你直呢?你要不直咱俩这十多年就不只是交情这么简单了。”

“滚蛋!”乔晨推了一下晏阑。

“行了啊,你们俩是我的左右手,缺了哪个都不行。”晏阑靠在沙发上说,“谁都不许再出事了。”

乔晨笑着说道:“欸,我听小苏说,我车祸入院的时候你差点儿哭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

“那就是真的了?不错,还算你有良心!”

“去你大爷的!”晏阑看了一眼手机,“说正事,刚才胖胖说追着监控查下去,发现那个假的保洁员在南花路口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马自达,那辆车一路向南走了两个红绿灯之后就消失在监控里了。”

“又断了?”乔晨问。

晏阑:“没有。虽然保洁员没露出正脸,但是监控拍到了司机的长相。”

乔晨松了口气,说:“那还好,还能查到。”

“而且这个人的照片在系统里有留底。”

“犯过事?”

“是,也不全是。”晏阑解释道,“这个人有案底,出来之后又成了专职线人。而把他标记为线人的是金志浩。”

乔晨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现在这是……武卫阳指使的给小苏下药的人被金志浩的线人接走了?”

“表面上是这样的,所以武卫阳确实就是金志浩的人,他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晏阑顿了顿,“而且你还记得最开始孟建广说的,他发现张格和警察私下交易的地点就在南花路附近吗?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南花路那边应该还有问题。”

“你怀疑那附近有第二个恒众兴?”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已经让人去调资料了。”晏阑看了一眼手表,“快到饭点儿了,饭呢?”

乔晨指了一下餐桌上的两个保温桶:“不过好像没你的。”

“我这个家庭地位啊……”晏阑叹了口气,“你先吃吧,我去叫他。”

晏阑走到床边轻轻拍着苏行,想把他叫醒。

苏行皱了下眉,呢喃道:“再睡会儿……”

“醒醒吧,吃完饭再睡。”

苏行用手拨开晏阑,说:“你轻点儿,疼。”

“我根本就没使劲啊。”晏阑停住手,“你怎么了?”

苏行依旧没有睁眼,含糊地说道:“感觉不太好,你是不是又给我加药了?”

“开什么玩笑!”晏阑伸手去摸苏行那皱起来的眉头,却被指尖的温度吓到了,他立刻给苏行掖好被子,“你发烧了!赶紧给我躺好!我去叫医生。”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苏行抓住晏阑的手,“陪我待一会儿。”

“必须叫医生来!”晏阑边说边按下了呼叫器。

抽血、测体温、问诊等一系列操作把苏行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等医生暂时离开之后,苏行嘟囔道:“让你别叫医生……”

晏阑说:“你现在是恢复期,谁知道你这是感冒还是伤口感染?!不让医生看过我不放心!”

“你是领导你说了算。”苏行叹了口气。

“你饿不饿?”晏阑摸了一下苏行的脸,“吃点东西再睡?”

苏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过来。”

“嗯?”晏阑靠近了苏行,紧接着就觉得苏行那难得有温度的手从下摆处蹭进了自己的帽衫里,最后停留在胸前的位置,滚烫的温度激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但他又舍不得动,只静静地等着苏行说话。

“你的软肋也能帮你抓住幕后黑手。”

“靠!”晏阑把苏行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塞回被子里,“我还以为你要说点儿什么贴心的情话!结果就是这个?!你还是给我好好睡觉吧!”

苏行笑了笑,说:“待会儿再睡,一会儿护士还得过来给我挂点滴。”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晏阑坐到了苏行身边,“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呢?”

“昨天在墓地吹了风,一直就不太舒服。”

“就不该心软让你去!”

“好了领导。”苏行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想不想利用?”

“我利用个屁!你赶紧给我踏踏实实休息养病!”

“真的不想?”苏行轻声说,“那我不管你了,到时候你钓不出鱼来别再来找我,我可不会演戏。”

“……”晏阑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就算要钓鱼也不能现在钓,你赶紧给我闭嘴吧!”

苏行:“那你就是同意了?”

“同意,同意,你说什么我都同意!”晏阑没好气地说,“能歇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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