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大就越觉得过年没意思,将家里打扫一通之后,贴上春联,氛围才起了那么一些。

明清一大早就起床忙活,嵇朗行昨天弄回来不少鱼,用了个小水泵搁阳台养着的,风城过年年夜饭上必备的就是鱼,寓意年年有鱼,很早之前还有鱼不能吃要留到元宵才动筷子的习俗。不过因为太不健康就没什么人留那么久。

嵇朗行弄来的野生鱼,活跃的不行,阳台又靠近嵇明雨房间,那些鱼儿扑腾了一整晚吵的嵇明雨都没睡好。

“那鱼你一会儿捉几条送到楼下晓月家里去,小云家里也送两条。”嵇朗行正在帮着明清摘菜,看见嵇明雨起床就吩咐道。

“哦。”嵇明雨刷着牙,蹲在阳台盯着六条欢腾的鱼。

嵇明雨不太爱吃鱼所以分不清草鱼,鲤鱼鲫鱼的区别,反正这几条个头都不小,活蹦乱跳的排排游。

看了两秒,嵇明雨想起傅时安喜欢吃鱼,拿了手机打算拍张照片发给傅时安瞧瞧,他刚拿着手机走过去,那几尾鱼便都一起甩着尾巴扑起一片水花,嵇明雨连忙躲开,拍完之后恶狠狠地说:“再蹦跶吃了你。”

嵇朗行无语的看了一眼跟鱼计较的傻儿子。

嵇明雨洗漱完拿着袋子装了四条鱼去了楼下,正好莫云从家里出来,嵇明雨将鱼给他,莫云接过之后就去敲了周晓月的门,嵇明雨跟他一道提着鱼进去才知道,原来他们两家今年打算一块过年。

“你俩这进展也太迅速了吧。”嵇明雨无奈的看着两个阿姨其乐融融的在厨房忙活。

周晓月跟个公主似的倚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个瓷碟,上头堆了一叠核桃肉,一边看电视一边往嘴里塞,而莫云则在一旁给她剥核桃往里头补充。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我爸拦着,”周晓月无奈道,说着朝厨房抬了抬下巴,“她俩恨不得马上就去定婚宴,办喜酒。”

“”

“行吧。”

嵇明雨彻底服了。

不过两家本来就知根知底,毕业之后莫阿姨愁莫云闷葫芦不追女孩,周阿姨愁周晓月太跳脱没个定性,没想到这俩竟然内销了,一下解决两个麻烦,她俩高兴也不意外。

“所以你俩真打算定下来?”嵇明雨也剥了个橘子,“要结婚了?”

莫云:“嗯。”

周晓月:“才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却是相反的答案。周晓月瞪了一眼莫云,抓了个橘子扔了过去:“谁说要嫁给你。”

莫云一把接住橘子,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橘子剥好递到她面前:“我入赘也行,反正走两步的事儿。”

嵇明雨:“……”

骚,太骚了。

“告辞。”受不了两人腻歪的嵇明雨,将鱼留下自己回了家。

手机上有傅时安的消息,嵇明雨点开。

小太阳:【图片.jpg】

小太阳:看鱼。

圆圆:不想看鱼。

小太阳:那想看什么?

很快手机震动,白色气泡冒出头,只有一个‘你’字。

嵇明雨轻笑一声,闷葫芦谈起恋爱都是这么骚的嘛?

骚就骚吧,他也喜欢。

嵇明雨点开视频通话,拨了过去。

他也想看傅时安。

过了一会儿视频接通,屏幕里先是一片白色,接着镜头晃动了一下才出现傅时安那张好的脸。

他似乎是去修剪了一下头发,额前的碎发打薄了一些,从一侧分开呈S形落在眉梢,清爽又干练。

“看得见我吗?”嵇明雨走到楼梯的窗台,将手机拉远了一些,这里光线好,缩小的屏幕里嵇明雨被光照得发亮。

“嗯。”傅时安似乎是在室内,他也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你这是在哪儿?”

“楼梯间,刚去了晓月家。”嵇明雨随口说着,注意到傅时安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衬得他脸更加白皙,嘴唇也是鲜红的,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的感觉,“今天穿这么红。”

傅时安‘嗯’了一声,似乎是不好意思,将手机拉近了一点,这样他就只能看到那张放大的俊脸,“我姐买的,非逼着我穿。”

想到元旦的时候婧姐送他俩的‘新年礼物’——两套红秋衣,嵇明雨忍俊不禁,“婧姐这么喜欢红色啊。”

傅时安也很无奈,“她说什么过年就要穿红色,红红火火”

“恍恍惚惚。”嵇明雨接话。

说完两人就都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衣服映得还是怎么,屏幕里的傅时安脸若桃色,笑起来依旧温柔,但多了一份少年期的青涩。

想来傅时安的衣服多是黑白灰的深色系,他似乎从来没有穿过艳丽的颜色,所以突然穿这么鲜艳,那张脸生动起来就更加夺目了。

“你穿亮的颜色也好看,以后少买点深色系,跟个老头似的。要多买点颜色鲜艳的衣服。”

傅时安闻言挑眉,“跟你似的?”

“嗯哼?”

“你知不知道我穿你那件衣服回来我姐说什么?”

“什么?”

“她说我像是十年前海澜之家的模特。”傅时安说着,眼里盈满了调笑:“你猜她是夸我还是损我。”

嵇明雨:“”

“跟谁聊天,说我什么呢。”傅时安身后闪过一道浅色身影,接着傅婧的脸就凑到了屏幕里,“明雨啊,他跟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婧姐。”嵇明雨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说你给他买的衣服好看。”

傅婧打了个响指,“还是你有眼光。”

嵇明雨:“”

所以应该是夸他吧。

“我买了两件,回头让他带一件给你。”傅婧笑嘻嘻挑眉,接着小声说:“你俩凑个情侣装。”

嵇明雨一句‘不了吧’就被情侣装三个字堵了回去,笑弯了眼睛说谢谢姐。

他改了口,听得傅婧心花怒放‘欸’了好几声,还让嵇明雨有空去柏城玩,一旁的傅时安面红耳赤地将人赶走了。

年夜饭明清准备的丰盛,嵇明雨也学着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围着餐桌,开着电视,一边听春晚一边吃团圆饭,嵇朗行提了一嘴说莫云和晓月俩孩子谈起了恋爱,所以两家人一快过年。

明清:“是嘛,那不挺好的,晓月和莫云多好啊。”

嵇朗行也跟着点头,然后侧眸看了一眼正在盯着电视机的嵇明雨,“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谈个对象回来?”

电视里正在放某知名喜剧演员的小品,嵇明雨看得出神,随口应道:“在谈了在谈了。”

“哪家姑娘,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嵇朗行顺势说。

嵇明雨压根没听清,直到小腿被踹了一脚才回过神他爹正在问他话,“啊?”

“我说你什么时候带对象回家看看。”嵇朗行夹了一筷子鱼,他语气跟平时一样,嵇明雨因为这‘对象’两个字当即一愣,目光立即看向了明清。

我爸也知道了?

我这不还没开始,怎么就都知道了?

这么容易接受的吗?

明清似乎是不想说这事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嵇朗行碗里:“急什么急,你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就要见。”

嵇明雨:“”

所以这意思是你受得了了?

“什么叫受不受得了,又不是我讨老婆。”

嵇朗行一脸莫名。

明清:“行了,吃你的饭,这事儿晚点再说。”

电视里的小品还在继续,嵇明雨却没什么,兴趣了。

一顿饭,三个人心思各异。

吃完之后嵇明雨帮忙收拾碗筷,琢磨着跟他妈好好交流交流,结果他妈让他跟嵇朗行一块收拾餐具,自己提着小包下楼去到晓月家打麻将去了,压根没有要跟他促膝交谈的意思。

嵇朗行坐了一会儿也下楼去下棋去了,莫云和周晓月和往年一样,被搓麻将的大人们赶到嵇明雨家里来,

三个人一边听春晚一边斗地主。

傅时安过年家里的人非常多,除了他们一家四口还有他大伯一家,他堂哥早就结了婚,二胎都生了。傅婧也出去撒野去了,大人们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搓麻将的搓麻将,他一个牌酒不沾的闲人就只好帮忙照看两个孩子。

所以回嵇明雨消息也很慢。让等消息的嵇明雨有些心不在焉,加上莫云这个恋爱脑的闷骚疯狂给周晓月放水,他打了一个多小时愣是一局没赢过。

“没劲儿,不玩了。”嵇明雨把手里的牌扔了。

周晓月:“嘁,是不是输不起。”

嵇明雨不服:“姐姐,不管我是不是地主,都是你俩打我一个,我跟你们玩到现在你还有脸说我输不起。”

周晓月:

时间还早,要守岁到凌晨还有一个多小时,周晓月玩了一会儿手机提出去人民广场看烟火,以前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放爆竹,烟花更是能放一整晚,现在城市禁烟,也就只有人民广场开辟了一处烟火表演,能有点过年的氛围。

嵇明雨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傅时安刚才给他发微信,说是他带着自己的两个侄女玩仙女棒,还拍几张照片给他,照片里的小姑娘不愧是傅时安的侄女,长得跟洋娃娃似的,仙女棒璀璨的光照亮了她们的笑脸,看了就很喜欢。

烟火,嵇明雨忽然来了兴趣。

于是三个人一块去了人民广场。

风城的冬天干燥阴冷,夜风跟刀子似的,嵇明雨出门就后悔了,莫云已将车开了过过来,他也就既来之则安之的上了车。

人民广场是风城的老广场了,近几年市中心南迁这边已经有些破败了,但因为除夕烟火表演,广场上还是聚集了很多人,莫云将车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三个人就朝着人群里走去。

广场上有巨大地电子显示屏,上面正在放着春晚节目,烟火表演要到零点才开始,这会儿人群们都是在商贩那边自己买了烟火棒在玩。周晓月的少女心难得的出现一次,买了一大把还分了几根个嵇明雨。

然后这对小情侣就丢下他这个电灯泡去一旁玩火去了。

嵇明雨又开始后悔出门了。

眼前的光亮绚丽,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笑脸,孩子们奔跑着,欢笑着,烟火的璀璨闪烁又熄灭,嵇明雨目之所及大多都是情侣,放低视线又多是小孩。

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双手举着点燃的仙女棒跳了一小段芭蕾,她的母亲在一旁举着手机拍摄。

火光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优美的弧线,嵇明雨垂眸看了一会儿手里的烟花棒,然后去超市买了个打火机。

点燃之后嵇明雨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傅时安。

说他在广场有个小女孩跳了一场烟火舞,说周晓月和莫云这俩人重色轻友,说一会儿会有烟火表演会很热闹,说这仙女棒还挺好看。

傅时安大概在忙,并没有秒回,周围温馨又热闹,嵇明雨看着聊天页面自己发出的满屏的绿色气泡,忽然明白了思念。

他叽里咕噜的叭叭一大堆,想说的就只是“我很想你。”

可是他们不过才分开两天。

嵇明雨忽然低笑起来,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身后的电子屏幕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央视春晚主持团。

然后定格在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上。

嵇明雨按了接听,身后的喧嚣好像都在远去。

“你在外面吗?”傅时安问。

“嗯。”

“在做什么?”傅时安那边很安静,能听到嵇明雨身边人群齐声数的倒计时声,还有嵇明雨直白的“在想你。”

嵇明雨抬头看着屏幕上仅剩三秒的倒计时。

“3——”

“2——”

“1!”

“新年快乐。”

整齐划一的人群喧嚣,随着零点钟声准时敲响,绚丽的烟花冲上黑夜,照亮黑夜也照亮人群欢笑的喜悦。

嵇明雨听见傅时安说:“新年快乐。”

闻言,嵇明雨笑了一声,说:“每年都说同样的话,”

他一边说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一些,“今年说点不一样的吧。”

傅时安:“嗯?说什么?”

一朵灿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

“圆圆,”嵇明雨说:“新年快乐。”

五颜六色的烟火化作细碎星光,闪耀着徐徐落下划出一条光线尾巴。

在他头顶夜空下了一场流星雨。

嵇明雨听建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嵇明雨猜他是想吐槽这有什么不一样,于是他就告诉他今年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

“我爱你。”

烟火点燃了讯号,爆炸声鼓点似的接连传来,一朵朵颜色绚丽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他们闪耀,熄灭,接着又有新的绽放,这一瞬间的绚丽值得铭记永远。

“你刚说什么?”过了两三秒,傅时安的声音才传过来,这句问话穿在爆竹声的缝隙里并不真切,又或许是因为电波传递所以有一丝丝轻颤。

嵇明雨笑了一声,焰火跃进他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透亮,“我说,”

在人声鼎沸的新年伊始,嵇明雨高声且坚定地说出了他不知何时写进心底的六个字:

“傅时安,”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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