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谢谢你喜欢我

方庭珩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喜欢谢堂燕。

不只是喜欢,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感激,比如欣赏。

燕子飞过房檐,稳稳的落在柳树梢,方庭珩的心也一同落在柳树梢了。

没有人不喜欢燕子这样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同样的,没有人不喜欢谢堂燕。他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魅力,柔软和锋利,温和与强硬,巧妙的杂糅在一起,他是燕子,亦是翅膀下流淌的阳春三月。

方庭珩站在仓库外,看着警察们砸开窗户跳进去。

直升机的旋翼带起的狂风将树枝吹得呼呼啦啦响,方庭珩顶着风跟在南宫娴身后走进仓库,入眼便是谢堂燕一只脚踩在谢英回身上,脸颊一道伤口,绷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

看到方庭珩进来了,谢堂燕的表情温和了些,他摆摆手示意方庭珩先别过来,抬脚踢了一下谢英回:“警察叔叔来接你了。”

顾爽站在一旁,看到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有些惊慌,她转身想要跑,被谢堂燕一把拉住。小姑娘的力气不大,像只闹脾气的猫儿,或许因为拽她的人是谢堂燕,顾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不情愿的单音,屈膝蹲下把自己蜷缩起来。

南宫娴走过来说:“谢堂燕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谢堂燕说,他左脚踩着谢英回,右手拽着顾爽,“这个是我二哥,想杀我来着,那个是顾书博的女儿顾爽,精神有点毛病。”

南宫娴被谢堂燕的直白怼得一愣,仔细梳理这句话的信息量,说:“请三位跟我回海丰分局做笔录,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员我们会通知其监护人。”

“行。”谢堂燕收起左脚,站直身体,“外面的直升机怎么回事?”

“边董调来的。”李晁恩说。

“呦。”谢堂燕有心思调笑,“你来干嘛?”

“怕你把自己玩死了。”向来谨言慎行的李大秘书忍不住说。

谢堂燕看着警察把谢英回拷走,伸手拍拍顾爽的肩膀,小姑娘缩成球装鸵鸟,谢堂燕没法,蹲下来轻声叫她的名字:“顾爽,我有话和你说。”

顾爽怯怯地抬起头,因为顾书博坚决认为自己的女儿没有毛病,导致顾爽一直未接受系统的精神方面的治疗,她的脾气非常不稳定,时而暴躁,时而懦弱,仿若一个不定时炸弹。

谢堂燕温和地笑起来,笑容略带稚气,像个刚交到新朋友的小男孩:“我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怕你掐死他。”他眨眨眼睛,真诚地说,“谢谢你喜欢我。”

顾爽看着他,努力理解他说的话,突然,呜呜的哭起来,看上去伤心极了,她用力揉眼睛,泪珠啪塔啪塔掉到地上。吓得南宫娴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弯腰擦拭顾爽的手和脸:“别揉了,会细菌感染的。”

谢堂燕手足无措地看着顾爽哭,他从小到大就不会哄女孩子,在西装口袋里掏了半天,找出来一颗牛奶糖,还是上次谢闵阳塞给他的,他伸手递给顾爽,妄图止住女孩决堤的泪水。

顾爽拿着糖,抽抽噎噎地止住哭泣。南宫娴抬手叫了两个警员把顾爽领上车。

见顾爽走了,谢堂燕才安下心来找方庭珩。

站在远处的方庭珩看谢堂燕抬头,自觉地跑过去停在谢堂燕身边:“想我了吗?”

“你叫的警察?”谢堂燕问。

“嗯。”方庭珩点头,看向南宫娴,“这位是南宫警官,也是我妈。”

前半句比较正常,后半句谢堂燕惊住了:“啊?”

南宫娴看气氛陷入尴尬,说:“我去忙了,你们和小白聊细节。”她抬高声音唤道,“白明!”

“在!”白明跑过来,“娴队。”

“嗯,你带他们回局里做一下这两位的笔录。”南宫娴说。

“是。”白明点头。

谢堂燕说:“坐直升机回去吧,比较快,你们警局附近有操场吗?”

“有的。”白明说。

三个人走出仓库,当着警察的面,方庭珩不敢动作太出格,他小心翼翼地勾住谢堂燕的尾指,偷偷摸摸仿若初中生早恋。坐进直升机里,巨大旋翼从缓慢到快速,狂风托起直升机飞上天空。

晚上七点半,夜色渐深,透过直升机的舷窗可以看见一道橘灰色的天际线,鳞次栉比的高楼,归家的鸟雀,初露光芒的月亮和耀眼的北极星。

谢堂燕握紧方庭珩的手,十指相扣,他不想描述事情的经过有多么惊心动魄,怕方庭珩担心。像只倦怠的鸟儿,他双目半阖,靠在方庭珩肩头休憩。

方庭珩心中的担忧尽数化作温柔,轻轻地吻在谢堂燕额头,他也困了。

谢堂燕,谢家堂下的燕子,这个名字寄托了谢彦和孙乐安对他的希冀,期望他们的孩子,像那句古诗说的那样,不求富贵滔天,只求平安喜乐,能有一个温暖的巢穴。

两世蹉跎四十载,品尝过荣华权势,遭受过失意落魄,经历过暗算绑架,这只灵性天成的燕子,实在是太累了。他倚在方庭珩的肩头,听坚实有力的心脏泵血的声音,嘭咚,嘭咚,嘭咚,合上他自己心脏跳动的节拍,他终于咂摸到一丝命运的甜头。这个人上辈子给他收尸,这辈子合该赔给他一世,他一定要让方庭珩知道滥好心的下场。

直升机缓缓下落,碰触到地面,谢堂燕和方庭珩跳下飞机,朝公安局办公楼走去。

边修平站在屋檐下,手指间夹了根没点着的香烟,看到谢堂燕全须全尾的出现,松了口气,假意抱怨道:“你哥有毛病吧?”

“毛病大了。”谢堂燕说,他看向边修平手里的烟,“怎么不点上?”

“警察叔叔不让抽。”边修平说,他收起烟,对方庭珩说,“没想到啊,你是大院子弟?”

“不是。”方庭珩摇头,“工薪阶层。”

“赶紧做笔录,弄完回去睡觉。”谢堂燕捏捏鼻梁,“我好困。”

边修平抬手摸谢堂燕的脸颊:“糖糖,你破相了啊。”

“人还在就不错了。”谢堂燕说,“嘶——别碰,疼。”

“哥带了创可贴。”边修平笑眯眯的拿出创可贴,贴在谢堂燕脸上,来回看看:“……你好像那个啥,汤姆猫。”

谢堂燕暼他一眼,拽着方庭珩抬脚往大厅里走。

方庭珩笑得弯了眼睛,贴在谢堂燕耳边问:“急着回去睡觉吗?”

“急着回去睡你。”谢堂燕没好气地说。

等做完笔录,已经晚上十点,谢堂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对边修平说:“我不想开车了,用直升机把我俩送回去吧。”

“直升机已经还回去了。”边修平说,看谢堂燕可怜兮兮的样子,当哥的于心不忍,“我开车送你们。”

“谢谢妈妈,妈妈真好。”谢堂燕稀里糊涂一通乱叫,坐进后排摊在座椅上人事不知。

方庭珩怕挤着谢堂燕,没坐后排,坐进副驾驶。

边修平一米七八的个子,单眼皮,短发寸头,右眉一道断痕,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凶。他低头系上安全带,抬眼看了看谢堂燕的情况,打着火,挂挡起步。

安静的开了十分钟,边修平低声问:“燕子什么时候接受你的?”

“昨天。”方庭珩说。

“他父母走的早。”边修平说,“他小时候脾气可坏了,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听话。”

方庭珩听着,没有说话,他想了解更多关于谢堂燕的事。

“我大他两岁,他刚到谢家的时候,我正巧和我爸在谢家做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边修平短促的笑了两声,“谢英来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他用弹弓嘣谢英来。实打实的石子儿,差点把谢英来打瞎。”

“他爷爷质问他,他骄傲的承认是他打的。”边修平抹了把脸,“为了证明他打得有多准,他对准谢俊,也就是他大伯的窗户,一石子儿打进谢俊的锅里。”

方庭珩笑出声,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上蹿下跳的燕雏儿把谢家折腾成什么样了。

“他不喜欢他大爷那一脉,他父母就是因为他大爷病重想要团聚,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边修平说,他目视前方,看着红灯读秒,“我不想说他有多苦,或者他有谢家、孙家、华家和我做后盾,我只想说,谢谢你让他快乐。”

“你为什么不认为……”方庭珩抿唇,“我图他的东西?”

“我不在乎那些,你觉得他在乎吗?”边修平说,“他拥有的太多了,人脉财富权势,唾手可得,你当然可以图他的东西,快乐一阵子,再找下一个。我觉得,不管是一时的快乐,还是一辈子的快乐,只要谢堂燕快乐,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就心安了。”

“而且。”边修平加上一句,这句话的内容十分符合他的阶层地位,“这些东西,他能给你,也能丢掉,你自个儿掂量着。”

方庭珩看着后视镜里摊在后排座位睡得正香的谢堂燕,眼中全然是满足的光:“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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