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些黎明之前的事

边修平去日本出差了,谢堂燕没什么事儿,干脆回江暖投资听月报会议。

长长的会议桌上,高层管理坐在谢堂燕两边,中层管理坐在谢堂燕对面,坐不下的搬了椅子坐在后排旁听。

惯例PPT加演说,江暖投资有专门的月报模板,不用面对一个人一个花色的PPT,谢堂燕揉了揉太阳穴,屋里的暖气开得有些大,烘得他犯困。他托着下巴盯着荧屏,思绪早就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前世的最后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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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谢堂燕认了,幸好不是输在谢英来手中,不然他得呕死。远远看了一眼谢英卓的侧脸,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绝对不能再回谢家,他得找个落脚点休养生息。

他随便买了一张机票,落地临水市,刚走出机场拦了辆出租车,他感到恶心和腹痛。

出租车司机看他脸色不对,问:“小哥,你生病了?”

“没有。”谢堂燕强撑着说,“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我送你去医院吧?”好心的司机师傅问。

谢堂燕摇头,去医院会被谢英卓发现,他大姐一向是个执着到可怕的人。

出租车停在路口,谢堂燕下车,扶着车门晃了一下,他摸出钱夹,捻了一张红票子塞给司机:“不用找了。”说完,他摇摇晃晃朝巷口走去,瘦削的身形消失在窄巷子的阴影中。

走了约二十米,他扶着墙吐出反酸的胃液,困倦和恶心一齐涌上,他蹲下,蜷缩在墙根。

“先生?”清冽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您没事吧?”

这是他和方庭珩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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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董。”韦宽的声音打断了谢堂燕的神游,“您看这个方案……”

谢堂燕猛地回神,眼瞳聚焦荧屏——【环城动力有限公司融资方案】:“啊。”他发出一个单音,“这家公司有待考察,他们的项目还不够吸引我。”

“好的。”何羽婕点头,“下一个。”

下一个汇报的员工走上来,将U盘插在笔记本上,播放新的PPT。

谢堂燕低头看表,说:“十二点了,下午继续,先吃饭。”他又说,“韦总、何总和欧阳经理留下。”

员工们呼呼啦啦地往外走,韦宽、何羽婕和欧阳晴坐到谢堂燕身边。

谢堂燕问:“工作室的事怎么样了?”

“人员基本招齐。”欧阳晴说,“工作室负责人是海阔娱乐跳槽过来的营销总监左文涛。”

“初步营销计划已经写好,应急公关预案由飞鱼广告跳槽来的韩舒雅负责。”韦宽说。

“关于影视行业的市场调研已经完成,报告下午交给您。”何羽婕说,“预算到位,工作室可以预启动了。”

“行。”谢堂燕点头,认可团队的高效和周到,“我不希望看到投入产出不成比例,钱砸进去,必须出效果。方庭珩的演技我来操心,外部资源的事情,你们来沟通,知道吗?”

“好的,谢董。”何羽婕心中暗忖,就算方庭珩这边出不了效果,投资别的演员出效果也行,拆东墙补西墙,这个任务简单得很。

谢堂燕拍手:“散会。”他站起身,首先走出会议室,朝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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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没事吧?”

谢堂燕的手指冰凉,他缩了一下肩膀,像只被戳弄的刺猬,将柔软的腹部藏得紧紧的。

方庭珩走过来扶他:“前面是我的旅社,您要不要进去坐坐,喝杯水?”

谢堂燕抬起手,把钱包拍进方庭珩怀里,艰难地回答:“好。”

方庭珩是个开青年旅社的老板,青旅名字叫“时间魔术”,旅社中十分干净整洁,一共有四个卧室,一个卧室里两张上下铺。方庭珩将他扶到木制下铺,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喝点暖暖胃。”他担忧地问,“你是不是胃病犯了?”

“也许。”谢堂燕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胃病。他喝了一口热水,并没有缓解他的难受。

“我去找点胃药。”方庭珩说,他身形修长,有一双极其清亮的眼睛。

谢堂燕说:“不,别忙了。”他双手捧着杯子,掏出手机,“我包你的旅社,一个星期。”

“你是指一个床位还是……”方庭珩愣了愣,停下脚步。

“一个旅社,所有床位。”谢堂燕说,他需要保证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他催促道,“我给你转账。”

方庭珩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我算算需要多少钱。”

“别算了。”谢堂燕浑身上下难受得不行,他一把抢过方庭珩的手机,点开支付软件的收款二维码,扫描,转了一万块钱,“够吗?”

方庭珩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惊讶地说:“够了,够了。”

“你出去吧,我歇一会儿。”谢堂燕随手把杯子放在矮桌上,躺下,肌肉酸软没有力气,他直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探究,索性这样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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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堂燕咬了一口土豆块,感觉身边坐了个人,韦宽笑嘻嘻地说:“谢董。”

“怎么?”谢堂燕将牛肉扔进嘴里。

韦宽说:“我有个朋友,是个写小说的,他的书您应该听说过,《谁偷走了时间》。”

“嗯。”谢堂燕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本书很有名,是难得有名的悬疑推理小说。

“最近有人跟他谈影视化,想买版权,但是吧……他不想让人把他的心血改毁了,要求保留选角的权利。”韦宽说,“我觉得这个机会挺好的,咱们工作室掺一脚?”

“既然他要选角,就得给我们一个实惠的价格。”谢堂燕说,他把汤汁浇到米饭上。

“这个数,您看合适吗?”韦宽比了个二。

谢堂燕想了想,说:“可以,谈到这个数,到时候上映的收益分你千分之一。”

“好嘞,老板真好,多谢老板。”韦宽高兴地拍手。

“叫何羽婕一起去谈。”谢堂燕说,他端起紫菜蛋花汤,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嗯,放心吧老板。”韦宽乖巧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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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醒谢堂燕的不是闹铃,而是口渴和腹痛,他睁开眼睛,勉强坐起来。

方庭珩推开门,问:“晚上八点了,一起吃饭吗?”

“渴。”谢堂燕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方庭珩忙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眉头紧皱:“你确定不去医院吗?”

“不去。”谢堂燕接过水,喝了一口,他扶着床柱站起来,问,“卫生间在哪?”

“出门左转一直走。”方庭珩说。

“好。”谢堂燕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在里面蹲了一会儿,站起身,他看着一池子血,沉默着摁下冲水键。

恶心,呕吐,腹痛,便血,他一个健康的男性,突然出现这些症状,除了中毒,他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突然响起敲门声,方庭珩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

“嗯。”谢堂燕打开门,问,“你叫什么?”

“方庭珩。”方庭珩回答。

谢堂燕走出来,站在洗手台前弯腰洗手:“谢堂燕。”

“请问您……”方庭珩开口,被谢堂燕打断:“可能是食物中毒。”

“啊?”方庭珩瞪大眼睛,“我去医务室给你拿了一些治呕吐的药。”

“不用。”谢堂燕拒绝,“我的情况……不太一样。”他编了个谎话,“我对药物很挑剔,乱吃会过敏。”

“这样。”方庭珩眨眼,收回了递给谢堂燕药盒的手,“那你吃点东西垫垫吧。”

谢堂燕精神萎靡,连带着食欲不振,跟在方庭珩身后走进饭厅,餐桌上放着三个盘子两碗米饭。方庭珩笑着说:“尝尝我的手艺,做的不好,不要嘲笑。”

“挺好的。”谢堂燕说,“谢谢。”

“不用谢,你太大方,给的钱够多了,这周我管你的饭。”方庭珩说。

谢堂燕拾起筷子,夹了几根土豆丝放进嘴里,味道清淡,看来方庭珩没放多少盐。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谢堂燕试图站起身去厨房刷碗,被方庭珩拦下:“怎么能让病号辛苦呢。”他麻利地端起盘子走进厨房。

谢堂燕听着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疲惫地闭上眼睛,就这么一会儿,他又困了。

他在心里又加上一条,嗜睡。

方庭珩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谢堂燕蜷在餐桌上闭着眼睛睡觉,他惊了一下,走过去拍拍谢堂燕的肩膀:“谢先生?”

谢堂燕睡得很沉,呼吸微弱,这把方庭珩吓了一跳,他弯腰双臂穿过对方腋下,将谢堂燕架起来,扶到沙发前,让他平躺下。

谢堂燕眼睛微微睁开,他的体温升高,手心却极冷,握住方庭珩的手腕,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方庭珩翻箱倒柜,在一个抽屉里找到温度计,放到谢堂燕腋下:“你是不是发烧了?”

谢堂燕闭上眼睛,嗜睡、高烧、腹痛、便血,这些症状让他想到前阵子看到的一则新闻,美国五角大楼收到蓖麻毒邮件,他当时好奇蓖麻毒是什么,查了好一阵子资料。

如果真是蓖麻毒蛋白,那正好了了他一桩心愿。

这么想着,他陷入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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