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的天空是纯白色,街景萧条而压抑,雨滴在玻璃上留下划痕,窗外的树叶子随风晃动,恍惚间,阮愿觉得嗅到了土壤和水汽的味道。
他喜欢这样的天气,有种时间会过得更慢的错觉。
可紧接着,一声吼叫划破了安静的氛围,自习区的一位女士揪着孩子的耳朵,因为辅导功课而崩溃:“两位数的加减乘除你都不会!你还会什么!这么笨是遗传了谁!”
话音落地,周围的人纷纷抬起头,露出不满的神情。
阮愿站起身,准备过去提醒“图书馆禁止喧哗”。
正在整理书籍的慈良路过,朝他摆手,用口型说:“我去。”
阮愿点头,他的确不擅长和人交流,在工作的三年多里,有过五次被投诉“工作人员冷漠”的经历。
慈良不一样,慈良长了一张温和的脸,又总是挂着笑容,年年评选为优秀员工。
十分钟后,在慈良的劝说下,这位女士带着孩子离开了。
虽然她牵着小孩的手,但小孩哭得眼泪肆流,鼻涕都掉进了嘴巴里。
慈良冲阮愿耸了耸肩,走过来,很小声地说了句:“快下班了。”
“嗯。”
慈良在他旁边坐下,掏出本子来,在上面画了方格,然后在正中央用笔落在一枚棋子。因为不能说话打扰读者,在纸上下五子棋就成了他们消遣的方式。
只下了一局,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来还书,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他们再收拾一下,就闭馆结束一天的工作。
慈良和他并肩往外走:“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了。”阮愿撑起伞,在停车位找到自己的大众朗逸,打开车门上了车。
因为下雨,又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到家已是六点过。阮愿进门的第一眼落在玄关的鞋架上。
Alpha常穿的那双灰色拖鞋摆放在最上层,证明他还没有回来。
阮愿给连沛发了消息——
“我下班了。”
“你回家吃饭吗?”没有回复。
等到八点钟,阮愿随意地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进了书房,打开一篇关于轻量化材料在汽车制造中的应用与影响的论文看了起来。
他一坐就是两小时,文献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坐久了腰有点酸,阮愿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去浴室洗澡,准备睡觉。
他躺进了被窝,脑袋里却还是论文里的内容,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卧室的门发出碰撞的声响,灯一下子被打开,强烈的灯光让阮愿眉头不由自主地收拢,光线穿过眼睑刺激视网膜,他感受到一片鲜艳的红。
“阮愿。”
Alpha的声音低沉沙哑,因为醉酒而拖长了尾音,竟能觉出几分缱绻。
他埋怨道,“在楼下喊你半天了,你也不应我。”
阮愿忍着不适睁开眼,他面前的Alpha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领带却已松垮,隐隐约约露出锁骨,他斜倚着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着,既矜贵又散漫。
“我睡了,没听见。”
“睡这么早。”连沛弯腰低头,指腹摩挲阮愿的后颈。
阮愿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已经其中掺杂的一抹蔷薇花香。
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得在多近的距离待上多久,才能让Alpha身上沾染信息素。
他垂眸,尽量平静地问:“你今晚去哪儿了?”
“怎么?你查岗啊?”连沛勾唇,嘴里溢出一声轻笑,“去了慈善晚宴。”
阮愿明知故问:“你一个人?”
“不啊,还带了个小明星。”连沛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他提起一个名字,“他最近有部剧在热播,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几乎不看电视剧。
“我想也是,你一天就只知道看书,也不关注娱乐新闻。”连沛说,“别人身边都有伴,我总得带一个人,他挺漂亮的,也会来事儿。”
胸口翻涌着沉闷的情绪,阮愿“嗯”了一声。
“干嘛?不高兴啊?”连沛指尖顺着阮愿的脖颈向前,停留到耳畔,像逗猫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我不带他,难道带你吗?”
连沛当然不可能在宴会这种正式的场合带他,既因为他是阮天德圈养的小老婆生的Omega,是上不了台面的非婚生子,也因为他不够漂亮,带出去会丢连沛的脸。
阮愿明白,可连沛的话还是让他一阵难过。
哪怕他不过是连沛养的小情人,根本没有难过的立场。
今年是他认识连沛的第四年,阮愿想,他早该习惯了。
连沛身边会出现很多的人,每一个都比他要耀眼。
连沛或是没有察觉,或是压根不在意,他坐在床边:“今天喝了不少,头疼,你来给我按摩一下。”
“嗯。”阮愿跪在床垫上,直起身,手掌放在头部做往返的摩擦,拇指指腹按压穴位,力度由轻至重。
连沛享受地闭着眼,身体全然放松下来:“宴会上见到你哥了。”
阮愿:“谁?”
连沛:“阮成滔。”
听到这个名字,阮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连沛冷哼了一声:“他想和海泽开展关于电驱动新技术的合作。”
海泽是连家的产业,是一家智能制造公司,专注于高端智能手机、互联网电视以及智能家居生态链建设等。
连沛虽然不在海泽就职,但他是海泽董事长连远山唯一的儿子。
阮愿如实说:“天隽的电驱动系统在能耗和空间方面还有不足,公司现在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和海泽合作,整合双方技术优势,光是在营销上就有不少文章可做。”
天隽则是阮家的产业,是一家创立了五十几年的老牌汽车业务公司。
连沛挑眉:“你怎么说?”
阮愿不明所以:“嗯?”
连沛意味深长道:“阮成滔的意思是让你给我吹吹枕边风。”
天隽如何,和他有何关系?
阮愿只是姓阮,从懂事起,就没把自己当成过阮家人。论他的私心,他甚至不愿海泽和天隽合作。
他就是不想看见阮成滔痛快。
但他清楚自己的分量,他哪有权利干涉重要的决定。
阮愿不说话了,连沛也顿觉没意思,拂开他的手:“行了,我去洗澡了。”
他起身朝浴室走,又转过头道:“别睡着了,脱了裤子在床上等我。”……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不一会,门一开,热气蔓延。
连沛走了出来,下半身随意地裹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眉眼间也带着水雾,Alpha肩宽腰窄,腹肌整齐结实,身上的线条配上这张脸,招人得厉害。
他的目光落在阮愿褪色的睡裤上,才发现起了球:“不是让你脱了吗?你穿的什么?是不是存心降低我的兴致?”
阮愿应道:“没钱买新的。”
“……”连沛双手抱胸,“我记得上个月,我带着你买股票,赚好几百万吧,你告诉我没钱买新裤子?”
阮愿:“嗯,赚的钱有另外的用途。”
他还指着几百万炒成几千万。跟着连沛炒股,他是越来越大胆。
阮愿正想着连沛会不会递他一张黑卡,让他去商场里随便消费。
下一秒,连沛恶劣地说:“没钱买就别穿了,在家就光着,反正也没别人,还方便我干事。”
阮愿闻言是失望大于愤怒,他还愣着神,连沛一把扒下他的裤子,布料堆积到膝盖,屁股一凉。
Alpha发出不容拒绝的指令,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转过去,给我趴着。”
折腾了许久,阮愿觉得腰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肌肤发热,渗着细汗。
“多锻炼,才来两次就不行了?”连沛把玩他的发丝,随口说道,“你头发长了些。”
他们的身体是合拍的,在床上的阮愿不会刻意地讨好,但也从不忍耐自己的感受,不扭捏,放得开,会给予Alpha最直接的反应,激起征服欲。
连沛就喜欢他这一点,所以三年多了,也没想过换个人。
阮愿起身去浴室清洗,再回到床边,连沛已经睡着了。
他盯着连沛看了会,视线扫过他的高鼻梁和唇部流畅的线条,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对着这张脸,却怎么也看不厌。
他小心翼翼地躺上去,不想发出动静来惹得连沛不痛快。
也许是真的累了,这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六点过,阮愿起了床,下楼做了红豆圆子粥和烧麦。
用餐盘摆上桌,他再叫连沛起床。连沛有点儿起床气,早晨的脸色总是不太好看,他穿戴收拾好,往餐桌方向瞥了一眼:“什么东西,看着都没胃口。”
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让助理去很出名的那家包子店排队。
阮愿喜欢吃那家包子店的灌汤小笼包,朝连沛看过去。
可惜连沛脚步没停,一边吩咐助理去做事,一边往外走。
“咚”地一下,大门关闭发出巨大的声响。
“没礼貌。”阮愿说。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很小气。”
也不给他黑卡买裤子。
他掏出手机来,点开备忘录,很认真地给连沛减了两分。
上面有一连串的记录:连沛把做饭阿姨开除了,说不喜欢家里多一个人。明明家里多一个人也没影响他随地发q。以后就要我做饭了吗?不想做饭。扣五分。
感冒了,连沛非要弄,还说出了汗好得快,扣一分。
连沛弄脏了我的围巾,竟然不赔钱,扣两分。……
连沛,现在二十六分,离及格还很远,离零分又还有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