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昨日今时。”

两年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陈瑞西被哄骗着去过一次裴湛扬的家,但是今晚裴湛扬是第一次“登门拜访”陈瑞西的家。

玄关的灯被按亮,陈瑞西把自己平日里穿的那双白色拖鞋踢给了裴湛扬,开口说道:“你穿我的。”

他自然地蹬掉脚上的球鞋,自己穿上了向静茹的粉色拖鞋。裴湛扬的脚比陈瑞西的大了几码,陈瑞西的拖鞋穿在脚上,他的后脚跟全露在了外面。

室内的空间大约是一百二十平,装修设计是很自然的温馨风格。裴湛扬粗略地扫了一圈,陈瑞西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冲他摆摆手:“裴湛扬,我好困,我去睡觉了,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裴湛扬听着他的胡言乱语,果断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他眉头紧蹙:“你家药箱放在哪里?”

“在电视柜下面吧……”

客厅里很闷热,裴湛扬顺手打开了手边的电风扇,叮嘱他:“你先回房间,不要睡觉,等我进来。”

陈瑞西只觉得脑袋很重,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裴湛扬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陈瑞西——”裴湛扬看着他的背影,抬高了音量,“你除了想睡觉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吧”陈瑞费力地思考着,半晌之后又回了一句,“我好热。”

陈瑞西的家并不像裴湛扬家里有那么多房间,因此裴湛扬想要找人也特别方便。他在药箱里找到了温度计和酒精,然后打开了陈瑞西的房门。

他的卧室并不大,整理得非常干净。床单和被罩是天蓝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Q版玩偶,像是小朋友才喜欢的风格。房间里亮着灯,把地板照得明晃晃的,但并没有看见人。

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裴湛扬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陈瑞西是在洗澡。他还没在门口站一会儿,卫生间的水声就停了;过了片刻,房间里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洗完澡的陈瑞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和一条内裤——说睡衣也不太准确,陈瑞西其实穿了一件很宽松的T恤,米色的,袖口处是纯黑色的刺绣。这件衣服是一年前裴湛扬出国带回来的礼物之一,不过因为实在太大,就被陈瑞西当成了睡衣。

卫生间里的雾气氤氲,陈瑞西拿着毛巾擦头发,他看见裴湛扬直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困惑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由于刚洗过澡,陈瑞西身上的湿气很重,裴湛扬感觉那些雾气从卫生间一直晕到了自己的眼前。鼻尖满是浓郁的沐浴露香气,裴湛扬接过陈瑞西手上的毛巾,垂着眼帮他擦头发。

“怎么不吹干就出来了?”他的嗓音很沉,面前时不时晃过陈瑞西瓷白的皮肤,还有他T恤底下那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陈瑞西很乖地站在他眼前,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呢喃着回答:“懒得吹,好累。”

裴湛扬擦着擦着动作就有些急躁,他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回卫生间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去把头发吹干,不然明天起来你会头痛。”

此刻陈瑞西却突然机灵了起来,他就着裴湛扬的力道拉了他一下,顺带把面前这个板着脸的男生也一起拉进了卫生间。

动作间陈瑞西的T恤滑下去一截,露出胸口上方小巧精致的锁骨。卫生间里更热了,裴湛扬紧锁着眉,感觉那些热气钻进他的脑袋,让他的脑袋也突突地疼了起来。

“裴湛扬。”陈瑞西侧头看着他,感冒的缘故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好听。可他又软了腔调,跟撒娇似的,听在裴湛扬的耳朵里,就像是硌在他胸口的石头,硌得他浑身难受。

“你帮我吹。”

裴湛扬:“”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遗憾的是裴湛扬到底是没那些旖旎的心思,陈瑞西也真不是懒得吹头发,而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吹。裴湛扬帮他吹头发之前顺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烫,似乎是真的发烧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裴湛扬速战速决,迅速地帮陈瑞西吹干了头发。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拿着温度计给陈瑞西测了下体温,38度2,一个不算很低的温度。

陈瑞西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迷瞪着眼睛自发地爬上了床,他翻了个身,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裴湛扬走出房间,随即又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样东西——感冒药和温水。

他走到床边,此时才发现房间里的空调被打开了。可自己刚刚明明出去了,所以能开空调的人只有这个躲在被窝里睡觉的陈瑞西。

裴湛扬忽然觉得陈瑞西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人家感冒都是无精打采的,他感冒却像是喝醉了酒,还时不时的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一下。他啼笑皆非地喊他的名字:“陈瑞西,起来,吃完药再睡。”

被窝里的生物蠕动了两下,然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陈瑞西的头发被裴湛扬吹得乱七八糟的,又因为在被窝里滚了两圈,现在活脱脱就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陈瑞西接过裴湛扬递过来的药和水,飞速吃完以后又睡了回去。裴湛扬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按亮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小灯,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而后才轻手轻脚地踏出了房门。

可是陈瑞西依然听见了那细微的响动,他猛地掀开了被子,冲着裴湛扬开口:“你去哪?”

裴湛扬被他突然的诘问吓了一跳,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默地对视。床头昏黄的灯光映衬着陈瑞西憔悴的脸色,生了病的人总会不自觉地依赖别人,裴湛扬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很平静地回答:“我出去喝杯水,马上就回来。”

陈瑞西就这么被奇异地安抚到了,他软绵绵地应他,没骨头似地重新钻回了他的被窝。

裴湛扬合上门,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玄关和过道上亮着壁灯。裴湛扬拿起陈瑞西之前丢在沙发上的书包,然后自己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接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谢钰淑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她做了一个新的美甲,很漂亮,心情也很不错。

“喂,儿子呀——”谢钰淑走出停车场,对着听筒笑着开口,“你是不是刚到家?我已经到停车场了,马上就回来。”

“妈。”裴湛扬喝完了水杯里的水,淡淡说道,“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呀?”

“你现在回家去帮我拿一套换洗的衣物,还有明天的校服,然后送到陈瑞西家来。”

谢钰淑愣了一下:“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他家。”裴湛扬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感冒发烧了,家里没人,我不放心他。”

“发烧了?”谢钰淑下意识地多问了几句,“怎么不去医院?”

裴湛扬也有些无奈:“他不肯去。”

“体温有多高?”

“38度2,还行。”

“药呢?”

“刚刚吃了,才睡下。”

谢钰淑思考了一会儿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便答应了下来:“十五分钟,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谢钰淑做事一直都很有效率,说十五分钟便在十五分钟以后准时到达了陈瑞西的小区。裴湛扬拿了陈瑞西丢在玄关的钥匙,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等她。

车窗降下,谢钰淑递给他一包衣物。裴湛扬让她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谢钰淑与他挥手说再见,刚做的美甲在路灯下熠熠闪光。

裴湛扬瞬间就注意到了:“刚做的?”

“对呀。”谢钰淑伸出十指展示给他看,“好看吗!”

他点点头,难得评价了一句:“好看。”

听到少见的夸张,谢钰淑脸上笑开了花。她喊裴湛扬晚上早点睡觉,黑色越野车离开小区好几条街,谢钰淑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眼下裴湛扬与陈瑞西仍然是情侣关系,现在自己帮裴湛扬,是不是就等于默认了两人之间的情侣关系?!

裴湛扬才不管谢钰淑如今怎么想,他上楼,很快就回到了陈瑞西的房间。

空调在他离开之前就被调高了,陈瑞西侧身睡着,呼吸轻浅,俨然是熟睡的模样。裴湛扬进了卫生间,花了十几分钟洗漱完毕。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他带着水汽走到了床边,然后弯腰,去摸陈瑞西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裴湛扬皱了下眉,掀开被子的一角,也钻了进去。

陈瑞西的床不是很大,两个男生睡起来有点拥挤。好在有两个枕头,裴湛扬搂着陈瑞西的腰,稍稍使了点劲,让他睡到了里面一点。

他这才能在他身边躺下。

房间里很安静,裴湛扬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已经过了。

然后关掉了床头灯。

眼前蓦然陷入了黑暗,裴湛扬睁着眼睛望着面前黑黢黢的虚无,好一会儿才轻声叹息道:“宝宝,今天是你的生日欸。”

“作业一多就感觉时间变得很混乱,都没来得及给你生日礼物。”

黑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身边那个熟睡的人冷不丁地凑了过来。他侧身,摸索着揽住了裴湛扬的脖颈,然后模糊不清地回答他:“那睡醒给我吧。”

裴湛扬歪了下头,侧脸碰到了陈瑞西的脸颊。黑暗放大了五感,发烧使他的皮肤有些烫,裴湛扬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笑道:“怎么装睡?还偷听我说话。”

“没有”陈瑞西喑哑着嗓音嘴硬,“刚醒的。”

裴湛扬伸手,半侧着身抱住了他,与他讲:“生日快乐宝宝。”

“嗯”然而陈瑞西好像对成年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快乐并不关心。他的手在被窝里四处乱动,一会儿摸裴湛扬的手,一会儿摸他的腿,一会儿又去摸他的腹肌。

裴湛扬憋着笑,最后实在没办法,抓住了他作乱的手,低声警告他:“快睡觉,小色狼。”

陈瑞西闷闷地说:“睡不着。”

裴湛扬贴着他,感觉像是贴着一个火炉:“还难受?”

“嗯。”陈瑞西跟他抱怨,“头疼。”

“睡一觉就不疼了。”

“裴湛扬”陈瑞西呼吸的气息全喷洒在了他的耳畔,温温热热的,是会让人心痒的温度。

“睡醒你还在吗?”

陈瑞西一生病就很会黏人,裴湛扬一直都知晓他这个毛病。这个问题乍一听很熟悉,裴湛扬回忆了半晌,才记起来高一有一次陈瑞西考试考到发烧,自己陪着他的时候陈瑞西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会的。”他把陈瑞西抱进了怀里,亲昵地哄着他,和那天说了一样的话,让他安心,“我一直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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