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结局

“这是抑制晚上失眠的药,每隔半个月,你到我这里来检查一下身体,每两月我会给你更换新药。”

“谢谢医生。”

“林少将言重了,分内的事。”医生表现得非常尊敬,他顿了一顿,叹息道,“我不是说少将您做得不对,但是的确有点欠考虑了。刚结契就失去契主的契子会落下重度精神损伤,每当夜晚,你就会受到精神力的反噬,苦不堪言,这辈子都没办法睡个好觉了。药物虽然可以暂时抑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越来越起不到作用。长此以往,您的寿命也会大打折扣。”

林笺避而不谈,只礼貌地点点头:“谢谢关心。”

她随即拉开办公室的门,门外等着的五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林笺扬了扬手里的药,脸上挂上大大的笑容:“啊,终于可以出院了,神清气爽。”

林朗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去。

林笺主动走过去,把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薄珏见没人说话,主动打破沉默,提议道:“我们商量着到哪里去玩一下么?”

炎樱第一个举手:“我要去海岛冲浪。”

付乐附议:“这个提议不错。”

赵清阁瞥了一眼林笺,说:“想冲浪的冲浪,不想玩那么激烈的运动可以去吃东西、做日光浴,林笺你觉得怎么样?”

林笺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住了十天院,军部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了,我要加紧处理。”

薄珏道:“先前少你一个也没见出什么事,我帮你跟柯元帅告个假,这有什么大不——”

林笺明显露出为难的神色。

赵清阁出声打断她:“不去就不去吧,那我们也不去玩了,大家都有军职在身,刚刚上任还是不要这么懒散的好,免得手底下的人不服。”

薄珏在她脑内说道:不是你叫我提议的吗?现在你又亲口反驳我,哼。

赵清阁回她:回去补偿你,乖。

林笺松了一口气,说:“你们谁开了私车来,我想回住的地方。”

赵清阁道:“我们送你吧。”

林笺点头。

于是付乐和炎樱和他们三人在此分开,搭乘空中专乘回到了自己的驻地,薄珏开车把林朗和林笺送了回去,赵清阁嘱咐了两句老生常谈的话,便与薄珏一同告辞了。

林朗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林笺忽然变了瞳色的眼睛中似乎得知了些什么,每一对天宿配偶中总有一个人是这样的瞳色。

他握着林笺的手,鼓起勇气说:“那个人不见了,我以后会照顾你的。”

林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随口“嗯”了一声,低头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林朗一下子蔫了下去,沮丧道:“没什么。”

“没什么就早点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你要去哪里?”

“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

“我不是小孩子!”

林笺揉揉他的脑袋,顺着他的话说道:“对,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才十一岁的大人。好了,快回房去休息,姐姐要去忙正事了,不能带着你。”

林朗气哼哼地走了。

林笺去了基地一趟,没进去,她在门口的“零”雕像处站了很久,呆呆地望着那个挺立严朔的黑色雕刻,想到一切开始的源头。开始,即是结束。不单单是她和洛珂,是每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林笺转过头。

薄珏推着赵清阁的轮椅迈步走了过来。

三人在基地外面的草坪上坐了下来,太阳还是很足,下午三点半,地面上泛出阳光照射的金色,无形中把林笺心里的郁结扫空了大部分。

她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还记得……”

她忽然卡住,想不起来过了多少年了,继而从轻笑变成大笑:“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基地是多少年前了?”

赵清阁说:“二……”

薄珏赶紧打断她:“让我来算,我来算。”

赵清阁:“行行行,你算。”

薄珏口中念念有词的算了起来:“那时候是雏态十年,然后结契,御天十年,打仗七年,古代二十八年,应该是五十五年前。”

林笺道:“哎?我们可没在古代待上二十八年,麻烦你按照现代时间来算。”

薄珏“嘁”道:“运气好了不起啊,那就是御天十年、打仗七年,现代五年,一共二十二年。”

赵清阁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

林笺肆无忌惮地开始“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不是这样算的吗?!”

赵清阁眼角眉梢盈满了浅浅的笑意:“不是,今年是3073年,我们第一次来基地是3050年,一减就算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薄珏见缝插针地往她怀里一钻:“人家忘了嘛。”

林笺默默地住了口。

决不能被薄珏发现自己也忘了这么简单的减法。

薄珏忽然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林笺心里一抖,没接话,赵清阁捧场地问道:“想起来什么事了?”

薄珏从地上一跃而起,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来玩往事重现吧。”

“怎么个玩法?”

薄珏道:“我来扮席医生和我自己,你们扮二十三年的你们自己。”她一个箭步冲到了最前面,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好了同学们,大家对着零拍了这么久了,有谁知道这里为什么被命名为零吗?”

薄珏又跑开,站定举手:“席医生,我知道!”

薄珏跑回去,冲着空气点道:“好,薄同学,你说。”

薄珏就位,认真地说:“书上说,零是正数的起点,也是负数的终点,在无限延伸的数字轴上,它永远占据着最中央的位置。对于我们天宿人来说,这里是我们苏醒的起点,也是沉寂的终点,更是灵魂的中间点。”

赵清阁看她跑来跑去地折腾不由得失笑。

林笺低声说:“清阁,你在笑什么?”

赵清阁视线不动,只抬了抬眉:“嗯?我笑了么?”

林笺:“你笑了啊。”

赵清阁:“哦,在笑某人刚跟着我看了两天书就急着卖弄呢。”

薄珏那边还在声情并茂的演讲:“地球人有句话叫做‘倦鸟还巢,落叶归根’……”

阳光一丝一缕地从晴天之上照耀下来,她的眉目间像是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金粉,举手投足间皆给人一种舒适至极的暖意。

“你是……薄珏?”

正在薄珏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无可自拔的时候,基地外的一个工作人员慢慢走过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薄珏停下来,问道:“我是,你是?”

那是个样貌清秀的男性契子,白色的工作服穿在身上显得文质彬彬,来人露出激动的神色:“你真的是薄珏!薄同学,我是向荣啊!”

“向荣?”哪个向荣?

“就是最后一次野外实习的时候,你替我受过罚的,那个胆小鬼!”

“噢!我想起来了!”薄珏还记得当时在飞行器上大家大大咧咧聊得肆无忌惮,有个同学大放厥词说野外实习就是放风,结果一下飞行器就被教官逮住了,当时是薄珏替他站出来的,“是你啊。”

向荣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对,是我。”他朝后指了指基地,说,“我现在在这里面工作。”

薄珏莞尔:“那你很厉害啊,基地可不是谁都能考进去的。”

“哪里,”向荣摆了摆手,腼腆道,“哪有你厉害,我上次在电视里看到你……和赵少将,可威风了!我契主是你——们的脑残粉!”

“是吗?我还有粉丝了?”薄珏有点骄傲,嘴角忍不住上扬。

“有啊,当然有,你可以给我契主签个名吗?我晚上回去带给他。”

薄珏哪有不答应的,连声说:“好啊好啊。”

薄珏在向荣给的笔记本上签了名,接着递给赵清阁,向荣愣了一下神,把接笔记本的手收了回来,尴尬地无地自容。

赵清阁问:“你是希望我可以签得离她的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向荣:“……近,近一点吧。”

“好了。”赵清阁把笔记本还给他,说,“你方便给我们仨拍个照吗?”

“方便方便。”

“零”雕像前,赵清阁站在最中间,左手牵着薄珏的手,右手搭着林笺的肩,身后是夕阳下大片大片的建筑物,细碎的光点盈满着每个人的眼睛。

“赵清阁你见色忘义,你看看你的脸,凑她那么近,离我这么远!你都要亲上去了你知道吗!!!”林笺指着照片一个劲的控诉。

薄珏道:“可得了吧你,让你跟我合照是多大的荣幸,还挑三拣四的。”

赵清阁笑笑,道:“一会儿你们俩分别再和我照一张,行了吧?”

林笺:“切,当你是香饽饽啊,我不和你照。”

薄珏:“左拥右抱,我看你挺享受的,我也不和你照。”

莫名其妙被两边夹击的赵清阁:“……”

她往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草坪上,两个脑袋都凑了过来。

“柯元帅非常重视接触成人仪式的事,我和齐教授,还有地下基因研究中心的同仁们商量过了,这件事情还不能贸然去做,假如成人仪式解除,现有的社会秩序能不能维持稳定,还有数据库的资料备份,所有的负面影响,我们要先进行严谨的模拟实验,力图降到最小,”林笺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要在地下基因研究中心呆着做实验了,让林朗先跟着你们。”

“好,等一下我们送你回去的时候顺便接他走。”

“麻烦你们了。”

“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赵清阁:“……你好像抢了我的话。”

薄珏:“我跟你就更不分彼此了,哈哈哈。”

赵清阁和林笺对视一眼,都笑了。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睡觉。

三个月后。

壁空学院今天异常的热闹,到处都挂满了横幅和彩带,随处可见拿着相机的雏态们,衣着光鲜,叽叽喳喳地在商量待会要抢个好位子拍照。

薄珏打眼一瞧那些横幅,“热切欢迎荣誉校友薄珏少将与赵清阁少将回校演讲”,嗯,还挺正常的。

“全星际颜值第一双将星配偶光临我校,你还在等什么快来加入我们摄影社团吧捕捉精彩瞬间!”

薄珏:“……”

这还借她的名字打起广告来了,这还得了?

除此之外,整个学校都洋溢着一种别样暧昧的气息,路上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彼此间眼波流转,眉目传情得厉害,原来一年一度的雏态觉醒期又到了。

赵清阁替她拨正了领带,说:“时间到了,我们该去大礼堂了。”

“嗯。”

二人暂时歇在学校给安排的教职工宿舍里,刚踏出门,就听见铁门猛然摔上的声音,一道身影从楼梯口蹿了上去,薄珏拔腿就追了过去。

是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身材不高,薄珏稍一动脑,就猜出来这是刚刚结了契尚在紊乱期的雏态。

她朝赵清阁比了一个手势。

赵清阁扭头就去联系校医院了。

薄珏追到天台上,那个学生正要跳下去自杀,薄珏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拽了回来,控制住,校方和她的契主随后赶了过来,她的契主也是个女孩儿,面色惨白,比要自杀的契子还要吓人,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一把冲上前抱住了对方。

新校长连声道:“真是谢谢您了,她刚跑出来我们一直在找她,幸好您及时拦住了她。”

薄珏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这段时间你们要多注意点,尽量避免契子死亡,我回去请示一下,派一个连的兵力守住医院,别让他们再跑出来了。”

“是,我们会的。”

回来一次壁空就发生这种事,薄珏的心情难免受到了影响,她又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江游,如今想来,仿佛还在昨天。

“走了,我们快迟到了。”赵清阁提醒道。

薄珏“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往大礼堂走去。

“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林笺和众多科学家们还在尽心竭力地研究如何降低损害的方法,也许很快,他们就能够解决阻碍他们自由和平等路上的绊脚石。也许,又会出现新的问题,而接下来的问题,她们会尽力去解决,等到世界上没有她们,会有新的一代年轻人,时间永远不会停息,而路也会永远向着远方。

雏态们依旧那么喧哗和青春,在朝阳下熙熙攘攘地奔跑。

有个雏态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她们,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照相机,神情腼腆:“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吗?我很喜欢你们。”

她用力地鞠躬:“拜托了。”

薄珏和赵清阁站住脚:“好啊。”

镜头里,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罗曼·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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