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中央是一颗炫目的钻石,以此为中心,周围还有一圈排列紧密的小钻石。泰辅看得眨眼不已。“哇,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回事?”

用手指尖捏着戒指的功一诡笑道:“是个摄影用的小道具,稍稍加工了一下。怎么看也像是真的吧?”

“给我看一下。”泰辅拿过戒指,仔细观察起来。

这次泰辅要扮演珠宝商,最近正在学习相关知识,特别对“春日井健一”供职的CORTESIA·JAPAN了解得格外详细。这家公司出品的订婚戒指有一个特征——在镶有钻石的金属座台某处会刻有公司名称的第一个字母C。

这枚戒指金属座台的侧面也有一个C,而且刻有一连串C的反转图案作为装饰物。这是很经典的款式。

“这个应该足够以假乱真。”泰辅取出放大镜观察起来。

“哇,泰辅哥还真是像模像样啊,像个专业珠宝商。”静奈在一旁揶揄道。

“是立方氧化锆吧?”泰辅说。

“那是自然,”功一笑了,“真正的钻石要几百万呢。仿得这么像你还能看出是赝品,很了不起啊。”

泰辅将眼睛从放大镜后移开。“乍看和钻石一模一样,但在放大镜下就能发现切割的棱线不挺拔。而且,闪光中的颜色过重,明显是人造钻石。”

嗬!功一和静奈面面相觑。

“想说的就是这些。”泰辅将戒指还给功一,“遗憾的是,我并不是真懂。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钻石,无从比较。”

“原来是虚张声势啊。不过,这也没办法。”功一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放回盒中,接着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转向泰辅,“看看这个怎么样?”

这里也有一枚戒指,但上面没有大钻石,而是密密麻麻地嵌满小钻石。

“CORTESIA的新作。”泰辅马上答道,“应该还没有销到日本。”

“黑市真可怕,这种骗人的玩意儿早就出来了。我是在御徒町找到的,他们说,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假货,可外行人看不出来。”

“我也看不出来,我只见过照片嘛。”

“给我看一下。”静奈伸出手接过戒指,立刻戴到无名指上,在日光灯下摆弄。戒指闪闪发光。

“好可爱哦,我喜欢。”

“尺寸就是按你的手指定的。迟早是你的,别担心。现在可不能戴着它出门,只能在家里自得其乐。”

功一说完,静奈便噘起嘴,捋下戒指。“什么呀,真没劲。”

“这戒指要卖给户神?”泰辅问道。

“正是。刚才那个大的六百五十万,这个三百五十万,加起来正好一千万。为了更像回事儿,再加些零头也行。”

“不会露馅吧?”

“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让他买下戒指后,当场作为礼物送给静,这样那小子就没机会仔细鉴别了,永远没有。”

“户神对珠宝类……不了解吗?”静奈担心地问。

功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来。“户神行成,二十八岁,毕业于庆明大学经济学系。毕业后在父亲经营的餐厅工作,任吉祥寺店店长。兴趣爱好为:听音乐、登山、钓鱼。大学期间曾参加自行车协会。没有独立生活经验。爱车是力狮旅行车。喜欢的演员:无,对演艺界可谓一无所知。喜欢的乐队组合:无。在附近的理发店剪发,从不染发。父亲户神政行,洋食屋户神亭社长。现有店铺,东京都内四家,横滨和大阪各有一家,近十年来发展迅速。近期又有一家新店即将开张,传闻行成将出任该店店长。户神家位于目黑区,以前曾居住在横滨。”一口气读完后,功一轮流看着泰辅和静奈,“如何?就这份简历而言,没有他精通珠宝的信息。还有一条并未确认的信息,就是到目前为止他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在上大学期间就分手了。没有女人缘,往好里说是淳朴,往坏里说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戒指会是赝品这种事,他怕是连做梦都想不到。我已说过多次,一切都靠你们的演技。”

泰辅拿过那张纸,重新看了一遍,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担心。

与此同时,功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了解到这么多信息,泰辅很是佩服。虽然每次都是这样,但他一直觉得功一收集资料的能力非常人可比。

这次的目标是功一找来的。他混进一个单身者的聚会,发现了他。户神行成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这群以找女友为目的聚在一起的男人中,竟然还有寻找诈骗对象的人。

功一说,找上户神纯属偶然。他提起父亲是开洋食屋的,这才引起了功一的兴趣。然后,在不露声色的偷听中,功一确信这家伙就是这次诈骗的合适人选。

功一将他评为A级。这意味着如果干得好,能大赚一笔。

“就看今晚了。静,有信心吧?”功一问。

功一指的是葡萄酒品尝会上静奈与户神行成约好的那件事。静奈将于今晚在位于广尾的户神亭用餐,随后与户神行成会面。

“没问题,行动步骤不都想好了吗?”静奈充满自信地说。

“真没想到户神那小子这么容易上钩。大哥的行动方案总是那么完美无缺。”

“真的。只说了一下户神亭,他就主动咬上来了。我拼命忍住才没笑出来。”

功一满意地点点头。“正因为看到他一说起餐厅的事就精神十足,才把他定为目标的。可以说,现在他眼中还看不到女人,脑袋里全被如何经营好餐厅的事塞满了。只要是有关户神亭的感想,不论什么话他都想听,所以他上了你们的钩是理所当然的,估计目前与静的魅力无关。”

“哦,伤心。”

“我是说目前,接下来就要用美人计了,一定得拿下啊。”

“看我的,我已摸准那小子的穴道了。”功一一鼓励,静奈的劲头更足了。

“好,这方面就交给静了。”功一在椅子上重新坐好,一本正经地看着泰辅和静奈,“有件事要对你们说一下,这次行动完成后,我们就金盆洗手。户神行成是最后一个目标。”

泰辅立时睁大了眼睛。

“哥,这是怎么回事?”静奈同样困惑不解。

“听不懂日语吗?卷了户神行成的钱,我们就不干这一行,不搞诈骗了。”功一慢慢地说。

“为什么?”泰辅问。

功一叹了一口气,说道:“总不能老干这种事吧?你也好,静也好,迟早要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家庭生活,因此,要尽快走上正道。”

“可这么突如其来……”泰辅看了看静奈,征求她的赞同。

静奈点点头。“就是,用不着急着决定。现在不是干得挺顺手的吗?”

功一摇摇头。“不是突如其来,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种事干下去,迟早会有危险。以前我们骗过的那些人,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撞上。静说干得顺手,的确如此,但这时候急流勇退才至关重要。就这么定了,不能改,这次行动就是最后一次。”

看来功一已经下定决心。这种时候,无论是谁再说什么也没用。况且,他的判断一贯正确,这一点泰辅和静奈很清楚。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就这样吧。”泰辅说。

“静呢?”

“我也没意见。”

“好,那就干好这最后一次。大笔进账后,我们去什么地方开家小店吧。”功一满面笑容。

户神行成走进户神亭时已过了八点半。店里生意很好,柜台处坐着几个老主顾,行成从一旁经过时轻声和他们打了招呼。

有一对老夫妇自从开店以来每月都要来一次,行成和他们寒暄几句后继续向深处走去。餐桌几乎座无虚席。

高峰佐绪里坐在靠墙的一张小桌前,似乎已用餐完毕,正喝着红茶。

行成回到柜台处,看了一下她的账单,他想知道她吃了些什么。

他返身重新走近佐绪里的桌子。静奈感觉到有人走过,便扬起了脸。看着她的盈盈笑容,行成的心又猛地一跳,只觉心旌摇曳,有些把持不住,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您点了炸肉排?”他问道。

“是的,真好吃。”

“哦,那太好了。我可以坐下吗?”他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

“请坐。”行成听到回答后方才落座。随即他叫住服务生,要了杯咖啡。

“我没想到您一个人来,还以为肯定会和朋友一起光临呢。”

“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可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哦?那么您不妨改天再过来嘛。”

“也这么想过,可又想既然已经和您约好在今天,临时变更恐怕会给您添麻烦。”

行成用力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本来就是我强人所难。那可真是过意不去了,让您这么费心。”

“请您别放在心上,我也不讨厌一个人吃饭的。”佐绪里微笑着啜饮红茶。

咖啡端来了。行成抿了一口,挺直脊背望着佐绪里。“那么,请您多多指教我们店里的不足。”

佐绪里慌忙摆手。“哪里是什么不足?估计一般人都不会留心,只不过我稍微有些在意而已。您如果过于当真,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那就作为参考意见吧,务必请您坦诚相告。”行成将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佐绪里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决心似的点了点头。“好吧,那么就请允许我自以为是地信口开河。我注意到的是柜台。”

“怎么?”

“靠柜台坐的想必都是老主顾。他们不住地和店员交谈,看样子很开心,就像是一家人。”

“有什么不对吗?”

“法式或意大利式餐厅自然也有老主顾,可几乎看不到这副光景,那里根本就没有靠柜台的座位。”

“柜台边有座位不好吗?”

佐绪里摇摇头。“问题不在这儿。我的意思是对我这样初次来用餐的客人来说,那样似乎气氛不太好,有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这是您多虑了。与法式或意式餐馆相比,或许老主顾的比率是高了一些,但这也正是洋食屋的长处啊。您要是多来几次,或许就适应这里的氛围了。”

佐绪里歪了歪脑袋。“只不过是吃顿饭,却要适应餐厅的气氛,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吗?但——”行成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是我请求指点的,现在却又反驳,实在不应该。”

“您要是觉得不高兴,我向您道歉。这只是一个外行人的意见,不必放在心上。”

“不,我会参考的,只是我从未想过此事。”

行成取出笔记本,写下一句“如何对待老主顾,须考虑”。

“不过,”佐绪里又说,“菜肴很可口,真的。”

“谢谢。”

佐绪里耸耸肩,嫣然一笑。看到她的笑容,行成听到自己胸膛中再次扑通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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