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沈秋庭得了玉虚子的吩咐,便一直陪在白观尘身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概是真的起了效果,白观尘的状态好了一些,似乎已经渐渐明白过来沈秋庭真的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时时刻刻都要确认他不会离开。

飞舟慢慢悠悠行了几天,终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凌云阁。

上一次白观尘突破天雷把住处劈了个干净,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也没有人手修缮,自然没有办法继续住人。沈秋庭便毫无负担地把人领回了后山。

眼下白观尘的心魔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他的心智好像也随着心魔回到了少年时期,沈秋庭不敢放心,只能时时刻刻看顾着。

两个人刚一回来,就被一只肥硕的灵猫扑了一脸。

沈秋庭把白观尘挡在身后,一只手拎住的二花的后脖颈,惊讶地“咦”了一声:“怎么瘦了这么多?”

二花艰难地在半空中蹬了蹬腿,终于忍不住“喵”地一声嚎啕大哭。

那只臭狐狸家新来的小凤凰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天天揪它的毛,都快把它给揪秃了。这段时间它为了保护自己的毛漫山遍野地逃跑,连饭都没时间吃,都瘦脱了相了。

沈秋庭半点都不关心它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嘀咕了一句就冷漠无情地把它扔到了门外:“去找思南,在他那里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这灵猫实在是太能闹腾,他这段时间要专心陪着小白,怕是没空看住它,别让它把房子拆了。

二花听见两个主人刚一回来就不要它了,整只猫都呆了呆,三两步跑回来抱住了沈秋庭的腿。

“喵!喵!”

它明明有主人,不要再寄人篱下了!

沈秋庭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道:“要是不想跟着思南住,那我就把你送去柳城那里?你们都算得上禽兽,应该挺有共同语言。”

二花吓得整只猫都炸起了毛,也不抱腿了,往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起了死。

白观尘看着沈秋庭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灵猫身上,终于忍不住委委屈屈地扯了扯沈秋庭的袖子。

他不喜欢师兄的目光看着别的东西,师兄的眼睛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沈秋庭没想到他现在连猫的醋都要吃,无奈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行了,猫已经送走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二花机灵得很,虽然在外人面前不怎么活跃,但在凌云阁人缘还不错,随便找个地方都饿不死它。

白观尘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扯住了沈秋庭的袖子。

见沈秋庭不反感,他的手慢慢下滑,将沈秋庭的整只手都圈在了掌心里。

沈秋庭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笑了一声,反手跟他十指相扣,偏头调戏了一句:“想牵就牵,自己的道侣还不能牵了?”

白观尘羞恼地转过了脸,耳根处红了一片。

沈秋庭看得心里痒痒的,就凑过去亲了亲他。

白观尘的脸更红了,却依旧死死抓着沈秋庭呃手不肯松开。

沈秋庭耍完流氓,心满意足地牵着白观尘进了门,再次给清虚道君发了一张传音符。

虽然知道这次清虚道君十有八·九也不会回应,但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不让清虚道君知道总是心里不踏实。

传音符刚一发出去,沈秋庭的眼皮忽然剧烈地跳了一下。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正在他出神想事情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白观尘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他八百年不用的茶具,里面泡上了上好的灵茶,闻起来沁人心脾。

沈秋庭把乱糟糟的思绪抛到一边,接过灵茶喝了一口,脑子清明了不少,扯住正要乖乖巧巧找地方坐下的白观尘,道:“去床上,我给你疏导一下经脉中的灵力。”

虽然眼下白观尘看着还好,到底也是在心魔肆虐的时候,一个不慎体内的灵力就会出问题。

沈秋庭现在修为不够,给白观尘疏导灵力也慢,一个循环下来,窗外的天光已经黯淡下来了。

白观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他这段时间精力不济,清醒的时候很少,一天有大半的时间是睡着的。

沈秋庭往嘴里塞了一颗用来补充灵力的丹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白观尘像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离开了,在睡梦中不安地皱了皱眉。

沈秋庭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折回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了白观尘的身上。

白观尘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又回来了,原本紧皱的眉头松了松,紧紧抓住了盖在身上的外衣。

沈秋庭这才放心地推开了门。

上次玉虚子留下的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再去找他讨一些。

到底已经是入了秋的天气,白天还好,入了夜便冷了下来,连吹在身上的风都添了几分寒意。

沈秋庭方一出门,就见门口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定神看了看,才认出眼前这个跟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人是谁:“花醉,你怎么在这里?”

沈花醉像是喝过酒,周身散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她右手在腰间的鞭子上摩挲了一下,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过于深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她的模样,沈秋庭有些担心,皱眉拉住了她,道:“我送你回去。”

沈花醉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他,眼眶忽然毫无预兆地红了起来。

看着妹妹在他面前要哭不哭的样子,沈秋庭手足无措起来:“花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花醉嘴唇颤了颤,声音沙哑地叫出了一个字:“哥。”

沈秋庭叹了一口气,郑重应了一声:“是,我回来了。”

沈花醉的眼中忽然滚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几乎压抑不住喉间的哽咽声,声音颤抖地又喊了一句:“哥……”

她毫无预兆地扑进了沈秋庭的怀里,发狠地咬上了沈秋庭的肩膀。

沈秋庭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有动,只是默默把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妹妹拥在了怀里。

沈花醉一直咬到口中觉出了血腥味,才怔怔地松了口,靠在沈秋庭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明明平日里想着如果哥哥还活着,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可人真的活生生地站到眼前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秋庭感到肩膀上湿了一大片,无奈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沈花醉好不容易憋住了眼泪,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嗓音里还带着止不住的哽咽:“既然早就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沈秋庭哑口无言。

他死的时候终究算不上体面,重生回来最开始迈不出去心里那道坎,后来好不容易找回点当年出事之前的感觉,却又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拖着,加上沈花醉也常常不在门派中,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说到底也是近乡情怯。

他身边算得上亲人的这么多年也只有妹妹一个,沈花醉自己又是个从小就有主意的人,他拿捏不准要怎么说才合适,故而才一拖再拖。

沈花醉见他不说话,咬了咬牙,从腰上抽出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抽。

沈秋庭站在原地没躲,硬生生挨了她一鞭子。

鲜血从他的手臂上冒了出来。

看见他手臂上的血,沈花醉终于承受不住,丢下鞭子捂住了脸。

“哭什么,又不疼。”沈秋庭叹了口气,也没管手臂上的伤,将鞭子捡起来放进了妹妹的手里,“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沈花醉到底是不忍心伤他,手臂上的血虽然看着吓人,回去涂一下药就没事了。

她将脸埋在手中缓了好久,情绪才终于稍稍稳定了些,一把扯住沈秋庭的袖子,道:“你跟我回去,不能住在这里。”

沈秋庭无奈地哄她:“现在不行,小白身边不能没人照顾。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去你那里住上几天如何?”

沈花醉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跟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他不可以!”

她直视着沈秋庭的眼睛,嗓音发颤:“哥,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死的?”

她没忘,她一直记得,每次午夜梦回,都会想起那个画面,想起她最亲近的哥哥死得那么惨烈,她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所以久久不能释怀。

连带着对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恨得真切。

沈秋庭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心头一动,立刻提点道:“花醉,你别入了魔障!”

一个他都快忙不过来了,要是再来一个,他怕是要死。

沈花醉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提高了声音:“哥,你跟我回去!”

沈秋庭嘴唇动了动,试图跟她解释:“花醉……”

可刚叫了个名字,沈秋庭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花醉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落到那个地步是有理由,只是那件事已经成了她心中过不去的坎,绝不是一朝一夕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兄妹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一张飞到沈花醉身边的传音符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沈花醉冷着一张脸打开了传音符,苏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师父,姜前辈醒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滞。

她这段时间带着姜落寻了许多医药,却始终没有见姜落的情况有半分起色,眼下她终于醒了,是不是意味着要好起来了?

沈花醉顾不得别的,冲着沈秋庭留下一句:“你不许继续在这里住!”便匆匆赶了回去。

见妹妹已经走远了,沈秋庭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脑壳。

多亏姜落醒得及时,看来下次得带点东西去感谢她一下。

他正想往外走,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他回过头,就见白观尘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沈秋庭吓了一跳,唯恐方才沈花醉的话被他听了去,立刻快步走到了他身边,试探着问道:“小白……你出来多久了?”

白观尘没有答话,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声音平静道:“你流血了。”

沈秋庭立刻把受伤的手臂藏到了身后,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白观尘一言不发地拉过了他的手臂,取出药粉仔细地处理起来。

沈秋庭莫名有点害怕,哂笑道:“那个……真的不碍事。”

白观尘将手中的外衣抖开披到了他身上,顺势圈住了他的肩膀,问道:“师兄,你要跟师妹走吗?”

他这段时间分外不讲道理,沈秋庭只能顺着毛哄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想什么呢。”

“哦,”白观尘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平静地应了一声,道,“师兄想跟谁见面都可以,想跟谁走都可以,不用顾及我。”

他话虽然讲得分外大度,手上的动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力道大得恨不得把沈秋庭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

沈秋庭被他闹得没有办法,也没心思去玉虚子那里了:“走吧,先回去。”

白观尘眼睛亮了亮,终于松开了他的脖子,乖乖地牵住他的手跟他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已黑化……啪,被打断小白:已黑化,黑化成功(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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